午飯後,兩人靠坐在梨樹下小憩。
舒眉用草葉編著蟈蟈籠子,凌勵斜倚在青石上看著,看了一陣便好奇道:“你很喜歡養蟈蟈嗎?”
“嗯,小時候阿爺教我背‘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我老背不會,他就先教我鬥蟈蟈兒……”
“你那阿爺竟還喜歡鬥蟈蟈兒?”凌勵有些驚訝。
“他喜歡是喜歡,可又老唸叨‘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對蟈蟈的瞭解,慢慢就不如我了。為這事,我阿爺可後悔了。”
“因為你比你他懂得多嗎?”凌勵有些好笑道。
舒眉搖了搖頭,“不是的,他是覺得我太著迷養蟈蟈兒,荒廢了學業。”
“你一個小姑娘,能荒廢什麼學業?”
“很多啊,比如烹飪、女紅、音律、棋藝……”
“這些不重要啊。”
“不重要嗎?”
“不重要。”見她一臉懷疑的望著自己,凌勵又補充道:“我見過太多擅長這些學業的女子,她們沒有一個如你可愛。”
舒眉一愣,不由得又紅了臉。
多才多藝的貴族女子,凌勵平素實在見得太多了。她們如西溪行宮裡那些精心養護的花朵,豔麗多姿、千嬌百媚,卻經不得半點風雨。而舒眉與她們全然不同,風雨中堅韌挺拔,晴日裡清澈純執,如同這一樹樹清麗高潔的梨花。
兩人在花樹下這般閒聊著,不時有微風拂過,林中梨花紛紛揚揚,雪白的花瓣落滿了兩人的衣襟。
待青石上的雲錦鞋被春日暖幹,凌勵替她穿上鞋子,帶著她沿花林逐溪而下,去了下游的一處積水潭。
眼前一幕,是南越東平一帶的水鄉才有的風光。鏡平的水面上,泊著一隻烏蓬小船。小船栓在一株梨花樹下,岸邊春草葳蕤,梨花倒映水中,天光雲影,如畫如詩。
“這裡居然有船?!”舒眉驚喜不已。
“往日為了方便從對岸過來侍弄這些樹,就讓人做了這艘船。”見她看見這一幕果然歡喜,凌勵眉間也染上了笑意,“想不想划船?”
“想。”舒眉連連點頭。她小時去姑母家坐過這種船,後來跟著父親移居安源,就再未見過了。
凌勵帶她上了船,解了船索,從船艙裡取出木槳遞給她。舒眉當即跪坐在船舷處,將木槳放入水中劃拉起來。隨著水波盪開,小船徐徐離岸。
小船前行了一陣,卻又拐了彎,朝岸邊回靠去。
“凌勵哥哥,船偏了,快幫幫我。”
“只有一支槳,沒法幫啊。”
“為何只有一支槳?”舒眉的記憶中,這種小船都是雙槳綁在船頭一起劃的。
“造船時,木頭不夠了。”
“那你往日是怎麼劃的?”
凌勵不禁笑了,“左邊劃幾下,又換到右邊,船身就不會偏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舒眉恍然大悟。
找到了竅門,她慢慢劃得嫻熟起來,左邊右邊換來換去,玩得不亦樂乎。凌勵雙手交疊墊在腦後,斜靠在船蓬上,噙笑看著孩子一般玩性十足的舒眉。
舒眉在船舷左右換來換去划著水,不料一時大意,手中的木槳“嘩啦”一聲落入了潭水之中。
“糟糕,船槳掉了!”舒眉驚呼一聲,急忙匍匐了身子去抓,木槳卻被船下漾動的水波帶遠了。
舒眉看看已經離得很遠的岸,又回頭望著凌勵,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