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我都能一口咬死,還怕背個死人麼?”舒眉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道。
沈著臉上的笑卻僵住了,他上下打量著舒眉,難以置通道:“你……咬死過……狼?!”
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柏安便開口解釋,“就今兒晌午發生的事,在六里峽的樺木林子裡,我跳下雪坑後,追我們的那隻餓狼也撲了下來……”
“這有什麼好說的,我先去辦事了。”聽柏安講起自己咬死狼的事,舒眉有些難為情,轉身下了樓,在院裡的栓馬樁前操起一把鏟馬糞用的鐵撅子,直往沈著說的路口奔去了。
看著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雪夜之中,柏安張大了嘴巴,沈著則一臉欽佩。
目送舒眉走遠,柏安看向沈著:“沈公子,你趕緊回屋裡去吧,這凍傷若不好好將息,只怕我和她就白忙乎了……”
“不礙事。我小時已經歷過一次,那回凍得手指都發黑了,也還是活下來了。”沈著轉身笑道。
“這怎麼可能?!”柏安有些不信。倒不是不信能他活下來,而是不信他能全須全尾的活下來。他治療過的那些嚴重凍傷病患,即便是活出來了,人也是殘的,要麼手不能抓握,要麼腳不能直立。
“隆和二十七年早春,我父親被貶漳州。我們一家行至鹿山中道突遇劫匪。劫匪人人持槍佩刀,來勢洶洶。混亂廝殺中,我母親將我推入了道旁的荊棘叢,躲過了一劫。待劫匪們離開後,我從荊棘叢鑽出來,皚皚天地間便只剩我一個了。我不敢沿大道走,在滿山積雪中徒步了兩天兩夜,手腳凍得烏黑,最後倒在一戶農家柴扉前……”
“看來,那山中農戶竟是隱世的醫中聖手!”柏安一臉欽佩道。
沈著扶著欄杆徐徐在木樓梯上坐了下來,仰頭望著寂黑的夜空,涼涼笑道:“大約是老天覺得虧欠我沈家太多,沒忍心收了我這命去。”
柏安一時無語。他們都是沒了親人的人。不同的是,自己的親人是被西犁蠻子所殺,而沈著的父母親人是被劫匪所害。與他們兩人遭遇相似的,還有剛剛離開的舒眉。
這便是文人墨客詩詞歌賦裡唱不盡的那個南越盛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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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月之夜,雪地泛出暗藍的微明,映得路口那株沙棗格外鬼魅。
夜風陣陣掠過,捲起地上的雪片撲面而來,不時糊了眼。鐵撅子與雪粒冰沙摩擦的“嚓嚓”聲,令人毛骨悚然。
自己要挖的,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件退敵的工具!
舒眉握著鐵撅子,在心底反覆默唸這兩句話,用於剋制內心的恐懼和瑟瑟發抖的手臂。鐵撅子一鏟一剷下去,慢慢在她腳邊堆起了雪窩,她的背心和手心漸漸開始發熱了。
突然,鐵撅子下發出“噗”的一聲悶響,隨著撅柄傳導來的嵌入卡頓感,讓舒眉瞬間背心發麻,雙膝一軟便跪坐在了雪地上。
這是扎著那蠻子的屍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