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川和懿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到了格姆山的半山腰、女神洞的洞口,那裡距離山頂其實也沒多遠了,胡云川本想對他們的辛苦感慨一番,奈何太累說不出來,只想躺下襬成一個“大”字,他的狀態也就適合用四個字來形容了,那便是筋疲力盡。
他們在洞口歇了許久,胡云川喘氣了半天,才站了起來,往外一看,山下又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遠處的山更像是在雲層之上,也就看到一個山頂,俯瞰勒得海不再是無邊無際,湖光山色,盡在眼底。
胡云川看著周圍的一切,忍不住慨嘆道:“你們勒得海,可真算得上世外桃源了!尤其你這裡,直是一個觀景臺啊!”
他在那欣賞了半天,沒有聽到懿澤的動靜,才忽然想起懿澤的眼睛看不見,忙回過頭來,只見懿澤對著洞口,默默的站著。
胡云川問:“要我扶你進去嗎?”
懿澤摸著洞門,手持龍錫杖,慢慢的往裡走去,胡云川也忙跟上。
胡云川以為,洞內由淺到深處,應該是越來越暗才對,正考慮著是不是應該點個火把,前方卻突然亮了。他發現,原本黑暗的洞府,凡懿澤走過之處,石壁都發出各色的亮光,因為懿澤走過的路越來越多,發光的石頭也越來越多,洞中便越來越亮堂了。
胡云川環視一週,這裡真叫做別有洞天。此內洞中有洞、洞洞相通,石壁上各種形狀的石頭千奇百怪,百般色彩交織,光怪陸離。他走到一尊石像前,上下打量一番,驚叫道:“懿澤,這塊石頭好像人形!那邊……那邊的石頭也好像人形!哇!好多人形的石頭!”
說著,胡云川的手伸到了最近的石像上。
懿澤高聲叫道:“不要碰!”
胡云川嚇了一跳,忙縮回了手,問:“你能看到了?”
懿澤答道:“不能。”
胡云川又不解的問:“那你怎麼知道我摸了?”
懿澤又答道:“我感應到了。”
“這你都能感應到?你還能感應到什麼?這些石頭為什麼不能碰?”胡云川的腦袋裡又有了一大堆問號。
懿澤道:“你看到的每一尊人形的石像,都是我族中的一位女神。她們仙去之後,真身便會化作一尊石像,留在女神洞中。”
胡云川瞪大了眼睛,問:“神也會死嗎?”
懿澤道:“萬物有生便有滅,只是長短不一罷了。我的每一位先人,一旦預知自己不久於世間,必當竭盡全力回到洞中,方能在命盡之後,真身長存,守護後人。如果死在外面,便會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死都死了,還有什麼區別嗎?”胡云川有些不解。
據懿澤所知,除了她的祖母茱洛之外,其他仙逝的先人都在這裡化作了石像,可是自她有記憶以來,並不曾察覺到自己有什麼先人守護,如此看來,最後一口氣在洞內的先人、與最後一口氣在洞外的祖母還真是沒多大差別。於是她輕輕笑了一下,想了想,道:“大約只是,落葉歸根吧!”
“落葉歸根只是人的一種執念罷了!人死如燈滅,就算有‘真身’長存,也只不過是一具沒用的軀殼!再說了,若人死後真的有魂,也未必人人都願意魂歸故里,比如我就不這麼想,我只願守著你,活著的時候守著你,死了還是守著你,來生繼續追隨你,如果生死可以無止無休的輪迴,那麼總有一世,我會走到你的心裡……”胡云川望著懿澤,目光痴痴的,雖然懿澤什麼都看不到。
懿澤聽了這番話,真的很感動,但她註定不是為情愛而生的人,即便有了情愛,要給付的人也不會是他。
胡云川盯著懿澤看了一會兒,好像感到有什麼不太對勁,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麼覺得你的臉色,越來越黑了呢?”
懿澤靜靜站著,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已經處於生與死的邊緣。她想,既然先人們在生命終結時會在此洞中化作一尊石像,同為格姆女神的她,也不應該例外。她輕聲說:“不是錯覺,但那不是黑,是我的膚色,與石像越來越接近了。”
“什麼意思?難道你也要變成石像了嗎?”胡云川突然感到驚恐之極,問:“難道你不是回來救命的?只是回來‘落葉歸根’的?”
懿澤默然,她起先也以為回到格姆山或許有救命的希望,因為她這次受傷是被雷神擊中了她作為神族的元神。但現在,她已經來到了被勒得海公認最具神力的女神洞,並沒有看到生存的曙光,心中也很失望。
“不不……懿澤,你不可以死!我不許你死!這裡有這麼多你的先人,他們會庇佑你,他們一定可以救你!我們想想辦法……想想辦法……”胡云川感到害怕極了,他失控的抱住了懿澤,抱的緊緊的。
懿澤想起了被關在天牢的丹陽、想到了勒得海頹唐的夢神族,也鼓勵自己道:“我現在當然不能死,我就這樣死了,就沒有人救丹陽了,勒得海也再也沒有女君了。”
胡云川認真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太聽得懂懿澤說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