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晌午,永琪親自來告知懿澤木蘭秋獮之事。
他剛走進蕪蔓居的院落,只見懿澤正在院中練劍,玥鳶、金鈿都在一旁觀看,院中的灑掃侍女、院外巡邏路過的侍衛也都駐足觀看,相互言說著懿澤練劍的樣子真好看。
丫鬟們看到永琪,紛紛行禮,為永琪讓路。
永琪慢慢走到玥鳶和金鈿旁邊,一起看懿澤練劍。他見懿澤一襲白衣,冷若冰霜的面龐依舊驚豔,衣裙隨長劍一同在風中揮動,如一朵帶刺搖曳的玫瑰,美輪美奐,卻一觸見血。
永琪被眼前的一幕帶回數年前,那時的懿澤在努力擠進乾隆的後宮,她信任的好姐妹青嵐卻背叛她成為了乾隆的蘭貴人,懿澤不願哭泣,於是在翊坤宮中瘋狂的揮動鞭子,直到她看到永琪出現。從那之後,永琪瞭解到,武力不僅是懿澤解決問題的方式,也是懿澤宣洩情緒的方式。
後來,他記得在碧彤剛嫁入王府不久時,懿澤也常常練劍,有一次差點傷到碧彤,結果演變成他與懿澤的一場比武。
這幾年,他很少再看到懿澤習武了,他不知道,現在的懿澤是否還會用這種方式來發洩情緒。或者說,他不知道現在的懿澤還會不會有情緒。
追憶著往事,永琪走了神,差點被懿澤的劍劃到,他竟毫無察覺,只覺得突然被玥鳶拉了一把,醒過神來。
懿澤收了劍,向永琪道:“王爺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永琪輕輕的笑了一下,他沒想到,懿澤竟然會先開口對他說話,更前所未有的是,懿澤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自稱“奴婢”,這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懿澤還是那副亙古不變的樣子,沒有什麼表情可言,問:“王爺駕到,有什麼吩咐?”
永琪答道:“今年的木蘭秋獮,我想讓你隨行。”
懿澤又問:“這是命令嗎?”
“一定要命令嗎?”永琪用無奈的目光看著懿澤,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懿澤笑道:“啟稟王爺,若是命令,奴婢自當遵從;若是王爺要問奴婢的意思,那很抱歉,我沒空。”
說罷,懿澤合上劍鞘,徑直向她的居室走去。
永琪跟到了懿澤的房門外,見她把劍掛在了牆上,就去桌前坐下,視自己如空氣一般。
他走到懿澤身旁,帶著壓抑的心情、低沉的聲音,問:“為什麼要自稱奴婢?”
“奴婢現在的身份,就是奴婢。王爺已經警告過奴婢,這裡是王府,是您的地盤,奴婢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奴婢領教了,記住了,自然不敢冒犯王爺。王爺若有命令,奴婢聽命便是,若是沒有什麼吩咐,奴婢就要做自己的事了。”懿澤說話的整個過程,都沒有抬頭。
永琪笑了,笑自己的無知,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笑過之後,面色又變得嚴肅起來,語氣也變得強勢起來,道:“我這次偏不給你命令,我要你心甘情願的陪我去!”
懿澤不答,只管蘸墨寫字。
“你以為我很想看見你嗎?”永琪陰冷的笑著,背過身去,也學著懿澤那樣,用一種無謂的口吻告知道:“其實,我原本就沒想帶你去,我早就受夠你了!要你去是嬙兒的主意,她告訴我,如果我有一天能繼承皇位,你能不能進入後宮,也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你自己作踐的名聲,你心裡有數!如果你還想成為未來的皇后,那就和綿億一起出現在木蘭圍場,站在我的身旁,讓所有人看到綿億與我相似面容、看到你對我的俯首帖耳!如果你做不到,裝不出來,那麼你想利用我做的一切,我也很抱歉,我有心無力!”
懿澤停了筆,仍舊沉默。
“嬙兒還跟我建議,她只帶瀅露一個,要你帶兩個丫鬟,瑛麟不會去,以顯示你在王府的地位,才更有利於你的未來。我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說罷,永琪沒有再看懿澤一眼,徑直離開了。
懿澤抬起頭,望著永琪的背影,她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永琪心裡明白,在木蘭秋獮那樣的盛宴中,他帶懿澤和胡嬙卻不帶瑛麟,是不太妥當的,也可能會招致乾隆不滿。但他已經決定和瑛麟不再見面,就不能因為任何原因改變自己的決定。
永琪讓卓貴去其他兄弟那裡打聽隨行的家眷,卓貴打探一圈後,向永琪彙報道:“履王府的四阿哥只帶側福晉完顏氏,慎靖王府的六阿哥帶的是嫡福晉富察氏,八阿哥府上嫡福晉章佳氏、侍妾王氏都跟著去!”
“四哥只帶側福晉,不帶嫡福晉,跟我算差不多吧?”永琪自言自語著,好像給自己找到了說得過去的理由。
“差得遠呢!四阿哥的嫡福晉和側福晉都是太后挑的人,但太后偏袒側福晉,側福晉又生了兒子,嫡福晉早就沒地位了,這人人都知道!再說了,側福晉和嫡福晉的位份只有一步之遙,可您這兒,侍妾壓根就不算位份,跟嫡福晉怎麼能比啊?奴才覺得,您鐵定是要挨訓的!”卓貴陰陽怪氣的嘆氣,那樣子不像是替永琪擔憂,更像是幸災樂禍。
永琪左右踱步,默默盤算著,只能對外謊稱是瑛麟病了。
卓貴笑道:“依奴才說,都去了兩個了,也不差那一個,乾脆全府出動得了!您看八阿哥,可是出了名的情有獨鍾,平日裡只跟著小妾出雙入對,可到了關鍵時刻,就把福晉給帶上了,還不是因為怕捱罵呀!”
永琪瞪了卓貴一眼。
“您該不會是嫌帶的家眷太多、招人眼吧?您是儲君,就算帶的比其他阿哥多,那也是正常的!再說了,也就多一個而已,比皇上帶的妃嬪還少得多呢!我聽說皇上欽點了令皇貴妃、慶貴妃、舒妃、穎妃、豫妃、容嬪、永貴人、新常在、寧常在一大堆人呢!”卓貴嬉笑著,滿臉歡喜的樣子。
“你去後院清點一下,把雞鴨鵝都帶上。”永琪隨手將手中的書卷砸到卓貴臉上,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