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沒有回答,她當然知道是為什麼。
泰一望著懿澤,道:“你說這個主意不好,因為如蛟雖然作惡,但她女兒是無辜的,可是無辜的人又何其多也?三百多萬年前,神魔兩族交戰,死者不計其數。在世間不太平的時候,總要有人以身涉險,這不在於誰有辜無辜,而在於現狀需要誰!”
懿澤搖了搖頭,應聲道:“可是,你說的這些人,他們都是自願扛起責任,他們會很偉大,問心無愧。我們現在是要把一個沒有自我意志、壓根不懂得危險為何物的小孩子推到風口浪尖,我們沒有資格這樣做!茱洛說過,即便是為救蒼生而殺一人,但只要殺這一人是無辜的,那錯就依然是錯。而且,茱洛為了這樣的‘錯’,還是承擔了代價。”
“但是,懿澤,在這個計劃裡,小公主十有八九不會死,我們卻有很大把握會成功。”泰一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其實已經說明,他心裡同意了這個計劃。
“萬一她死了呢?”
“我給她抵命!”
懿澤又被堵的啞口無言,她盯著泰一看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道:“你現在可是天地共主,你去抵命?那不就天下大亂了?”
泰一卻義正辭嚴的說:“正因為我在這個位置,所以今天無論我們制定了什麼計劃,接下來眾神做出了怎樣的舉動,我都應該第一個承擔責任。否則,我就不配做天帝。”
懿澤默默無語。
泰一又說:“你仔細想想看,如蛟不可能看著女兒去死,我們的人也不可能去針對一個無辜的孩子,她只是一個誘餌而已!真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所有以身犯險的人裡面,她其實是最安全的。你知道最容易死的人是誰嗎?是我!如果如蛟不能被制服,她第一個要殺的人肯定是我啊!”
懿澤思索著,似乎也覺得泰一說的有道理。
“其實,我比所有人都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做不好。”泰一長嘆一聲,道:“當年父神把神魔對弈的爛攤子丟給我,說走就走,連個交接的時間都沒有!我在那之前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天神,連一方王侯都沒做過,直接就被推到了天帝的位置。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惶恐嗎?我簡直無從下手!做了天地共主就是最厲害的嗎?統領眾生就法力最高嗎?這世上比我法力高的神仙多的是!可我沒辦法,這個燙手山芋,我交不出去!接手棋局後的這一百多萬年,我惶惶不可終日!我也沒別的本事,但必須敢擔當,不管魔族哪個衝上來,我都要第一個當盾牌。這次,也一樣。”
懿澤聽了這番話,心裡很感動,只好勉為其難的笑了笑,道:“那就請天帝吩咐我們的作戰步驟吧!”
泰一見懿澤終於認同,很是驚喜,笑道:“這個步驟嘛,無非兩步。第一步,引蛇出洞;第二步,緝拿歸案。小公主是凡胎,也只認得人間的皇親國戚,所以這第一步,只能由你們來做,引蛇出洞成功,則進入第二步。第二步需要我們合力,如蛟如果自認為打不過你,一定想繼續躲進龍城修煉,我會派天神把整個龍城圍住,儘可能的阻止如蛟再逃回龍城,就算阻止不了,也至少能拖延時間。不去守衛龍城的其餘天神,就隨你我一起,對如蛟窮追不捨,直到除掉如蛟,取回魔珠為止。”
懿澤對這個計劃,只提出了一個異議:“能不能……不要除掉如蛟?”
泰一笑問:“你有辦法在不除掉如蛟的情況下,拿回魔珠嗎?”
懿澤道:“如果第一步失敗,那就沒有第二步,我們也沒有機會除掉如蛟;如果第一步成功,就說明如蛟在乎女兒超過自己,她心裡有愛,心裡有愛的人,一定是有機會棄惡從善的,我們何必趕盡殺絕?”
泰一笑道:“如蛟在三百多萬年之前就已經作惡多端,知道她為什麼還能活到現在嗎?就是因為父神主張‘上天有好生之德’、還說‘世間無不可度化之人’,但結果是什麼?結果就是如蛟繼續作惡!如果一個人已經棄惡從善,那麼你當然應該考慮寬恕她,但是如果一個人正在作惡,你卻考慮她有機會‘棄惡從善’而放過她,那麼就是你在作惡!你說茱洛說過‘為救蒼生而殺一人,但只要殺這一人是無辜的,那錯就依然是錯’,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為救一作惡之人而縱容她殺生,你十惡不赦!”
懿澤又一次無言以對。
泰一又說:“如蛟心中是有愛,但她心中更有恨。煉丹那老頭兒說什麼魔界中人都有貪念,都在惦記我這個位置,我是不想跟他爭論這些!魔界中人之所以一念成魔,大多都是因為心中的‘恨’勝過了‘愛’,‘魔’的心中都有‘愛’,但卻被‘恨’矇蔽了雙眼,他們是有機會重新讓‘愛’勝過‘恨’,但那是需要時間的!不是我小看你,你真的沒有時間。”
“既然時間緊張,那我們就趕快分頭行動吧!”懿澤無奈的笑笑,她再也找不到替如蛟求情的理由了。
泰一也點點頭,兩人告別。正要離開時,泰一又忽然回頭叫住懿澤,道:“等一下!”
懿澤也回了頭。
泰一道:“有件事差點忘了!眾神議論,你是夢神,能在夢中勝過如蛟應該是一種必然,這並不意味著她現在的功力真的不如你。下次如果與她交手,你也未必能大獲全勝,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懿澤點點頭,兩人又互相以微笑的方式道別。
剛走了一步,泰一又喊了一聲:“再等下!”
懿澤再次回頭。
泰一道:“你沒能在夢中除掉如蛟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如蛟的每一片龍鱗都可以是她的分身,你推入水中的只是她的鱗片,甚至她留下的頭髮也是從分身上剪下來的,而並非是真的頭髮。”
懿澤點點頭,問:“還有要說的嗎?”
“沒……沒有了。”泰一望著懿澤,又露出憨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