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莫放失魂落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晃晃悠悠的,終究還是走到了自己府門前。門口的小廝看了,十分不解地當頭問道:“少爺你怎麼從外面回來了?”
莫放卻沒理會,只是他反應遲鈍地看了看那小廝,卻還是沒言語。小廝極為不解,忙將莫放迎了進去,便到了後院,告知房內的丫鬟杏紅。彼時杏紅還在酣睡,卻被丫鬟小藕拉了起來,說三爺回來了。那杏紅揉著眼睛,問道:“三爺不是在裡屋睡覺了麼?何時出去的。”
小藕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杏紅便去裡間檢視,果然簾帳之內空無一人。
杏紅大驚之下,忙換衣出去迎接。見莫放臉色蒼白,雙目無神,便十分關切地問了他幾句,誰知莫放還是不理會。
杏紅便叫丫鬟先過來伺候,見莫放身上穿的是月白松鼠襖子,卻是睡覺時的那一套,杏紅更為詫異了。但見他少魂失魄,一時也沒敢深問,只是趕緊服侍他睡下。莫放也是極為順從,嘴上不理會,但丫鬟叫他坐下他便坐下,給他茶他便吃茶。
讓他躺下,他也不抗拒,歪著榻上卻是雙眼微睜,只顧躺著出神。
杏紅見他這樣,也十分著急地問道:“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見莫放還是隻管出神,杏紅嘆了口氣,便也自去安睡了。
豎日起來,她本是要來叫莫放起床,剛到榻前掀開簾子,卻被眼前光景唬得一跳。原來那莫放雙眼仍舊睜著,便似一夜未眠。
杏紅以為是中了什麼邪,便伸出手來在他眼前掃了一掃。卻沒見莫放的眼珠子有任何波動,杏紅暗想莫不是著了魘。
嚇得了不得,莫放又只是不理。
不過杏紅叫他起床梳洗,他倒並不抗拒,還是頗為順從的,只是一雙眼黯淡無光,叫人捉摸不透。
杏紅有些擔心,趁著出去打水之際,便與丫鬟小藕計議,要不要回了老爺為是。
小藕只說:“如今老爺日理萬機,家裡的事都不大甚管,照我看還是先回了張管家為好。”
杏紅也覺甚有道理,便去張管家房裡回話。張管家得知之後,面帶憂色,便隨杏紅過去莫放屋裡看視,果見莫放無精打采,但一切生活起居倒不妨事,便同杏紅說:“我看少爺雖氣色不佳,好在沒犯什麼病,你只小心服侍著,想著少爺興許是遇著什麼事了,你也不必這般大驚小怪的。當下老爺不在府中,待老爺回來了,我再去回。”
杏紅一口答應了,張管家便去忙自個兒的事了。
方見那莫放沉默寡語,半日沒說一句話。卻不願悶在屋內,只是走到花園子裡看花兒,杏紅跟在身後服侍。
莫放卻也從不麻煩她,也不與她說一句話。就只是看著樹上的桃花發呆。
此時的他,心中是何等滋味,只怕旁人皆不知曉,便連他自己此時此刻怕也是一團漿糊。
昨晚苦思一夜,卻不是為如何承受這突如其來之訊息,且莫徵的到來,令他手足無措。只因長久以來,莫放之心無一不是向著他的兄長,一個他以為的早已過世的兄長。他此生的夙願,就是北上抗奴,為兄長報仇雪恨。
在他的眼裡,兄長莫徵便如一道光,一道經年不衰的光。如今這道光裡,卻是摻雜著許多陰暗之處,七年之久,兄長早已不是七年之前的兄長了。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但兄長就是兄長,莫放永遠不會忘記兒時受兄長的薰陶何其之深。
故而昨晚一夜之久,竟也不是為日後發愁,也不是為莫徵的到來歡喜無盡。
莫放凝望著眼前的這枝桃花,心裡卻是亂作一團,就只是彷徨與出神,再無其它。
站在一旁的杏紅比之別個丫鬟有所不同,只因她待在莫放身邊最為年深日久,因此莫放的心思她倒能猜出三分來。
只是如今她卻難以猜得。倘若換了別人,見到莫放這樣茶飯不思之神態,必然難說一句。
只是這個杏紅最得莫放的心,此時便也笑向他道:“三爺覺著這桃花開得如何?”
話畢,杏紅仔細端詳莫放的神情,卻見他並不搭理,且臉上絲毫神態俱無。杏紅便灰了心,卻突聞莫放說上一句:“還行。”
杏紅忙笑道:“不如奴婢替三爺將這桃花摘了插入房中可好?”
莫放想了想,道:“好卻好,只是這原本長在樹上的,如何又要隨你去別處了呢?”
這一句話倒把杏紅問住了,杏紅一時答不上來。想了小半日,這才回道:“三爺說的也是,這桃花還該長在樹上,反正園子也不遠,三爺想來便來。”
莫放卻問道:“若這盛開之桃花在千里之外,你又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