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中有男有女,男子高談闊論,滿口儒雅之匯。女子巧笑嫣然,談說的是女工刺繡。另有花品草種,融洽十分。
莫寒見這等情形,倒生了些許豔羨之意,暗想倘若每日都能與他們笑談幾回。在這無人攪擾的聖賢之地過活,也不失愜意。
只是這書塾之內竟還有女學生讀書,倒令莫寒頗覺新奇,古說女子不可讀書。只專心做好女工,學好大家閨禮,日後嫁作人婦,須得遵循三從四德。養夫教子,方為正途才是。
因而無需來這裡讀書才是,自那夜翻牆進入書塾,在夜湖之畔,實實所見確為一對佳人與才子。那時已生怪異。
今日一見,雖說男女有別,彼此相敬如賓,不過這女子入學,本就是新鮮一事。
就此事,莫寒輕聲問了莫均,莫均只笑道:“寒弟,我好像已然告訴過你了。這些女子都是朝廷大臣,或是富商員外家的小姐,來這裡主學女工。不過雖為女子,讀些詩書也未為不可,只是不做強求罷了,只當怡情抒意之用。”
那護從道:“均公子說得是,想必寒公子不知道罷,女子不讀書是正理,不過這裡卻不一樣,這些女子破例來此。其實不為讀書刺繡,為的是尋覓佳婿。
士子來此亦是如此,甚麼讀書考取功名,對他們來說,已然是家財萬貫,根本無需這些。只是求一個門當戶對,又知心懂意之人為妻。便不枉這一遭了。”
莫寒越聽越驚,正當出神,卻見旁邊那些士子小姐們都瞥眼過來瞧看。眾目睽睽,莫寒有些不知所措,再朝旁一看,只見莫均面無神情。便知他們所看的盡是二哥莫均了。
莫均這時卻道:“寒弟,你瞧大家都看著你呢。”
莫寒道:“二哥可真會說笑,二哥揚名全京城,恐怕眾人所看的只有二哥了罷。”
莫均笑道:“今日他們看我,明日我不會來這裡了。過幾日你來了這裡,必是引人注目,恐怕豔福不淺了嘍。”
莫寒微頓,道:“二哥可真會說笑。”
說著加快了些腳步,催促護從走快些,護從領意,三人迅速穿過人群,往書堂後走去。但聽得朗朗讀書聲,孜孜吟詩意,實在風雅。
莫寒不禁往堂裡瞅了兩眼,所見的零零散散的十幾人端坐書案,埋頭苦讀。
三人又走了許刻,見書房之內站立一人。瘦骨嶙峋,灰布衣衫,兩鬢微白,許是年歲頗長。
那老者轉過身來,見到三人來此,便笑著說道:“方才書護來報,說莫家的公子前來拜訪,老朽還自不信。這會子見到,可確確實實是這樣了。莫均公子駕臨鄙齋,還請來屋裡詳談。”
莫均與莫寒向老者施了一禮。遂進了屋內,書童遞茶倒水,立於一旁伺候。那老者坐在對旁,瞅了莫寒一眼,道:“這俊俏的公子哥,就是四公子罷。久仰久仰。”
莫寒再度起身,拜了拜老者道:“晚生不敢。”
莫均道:“這次前來,是想將莫寒交給老先生教導。這是家父的修書,不知老先生收與不收。”
這位老先生,名喚“柳長青”,是這座書塾的創始人,人人喚他“柳先生”。
柳長青接過書箋,拆開一看,喜道:“既是莫侯爺的吩咐,老朽豈能怠慢。四公子生得俊朗,又有一股子書生意氣。日後必然不可限量。”
莫寒道:“先生說笑了,莫寒不敢當。”
莫均道:“我這弟弟初來此地,胸無點墨,向來不甚讀書,還望先生多多管教。”柳長青道:“好說。”
三人說了一會,定下後日進齋。莫均莫寒辭別柳長青,出齋而走,回到府中打發小廝將入學金送至紫麟書齋。
而後莫寒自去藏書閣閱覽群書。
不覺天時已慕,女婢來藏書閣尋莫寒,傳稟飯已備好,請四公子出閣用膳。莫寒應下,放下書本,隨女婢繞過中院,去偏廳用膳。
膳罷,莫寒自回屋中,躺在榻上,暗思後日去那書齋。名為讀書,實則為那後湖巷子裡的怪異之聲。
不時周夫人打發丫鬟過來喚莫寒說話,莫寒只得應下。去後花園子裡頭,只見莫放莫均莫雲天,並周夫人四人在海棠花叢外齊肩坐著閒談,遂過來加入。
幾人說笑了一會,所談的是莫寒被高人帶去治病這十年之內的所歷經的事情。
莫寒便隨意說些,忽地記起師姐何月芙,不免心存念想。不知師姐過得好與不好,想必沒了自己在她身旁,時不時與她逗趣打鬧,她該是會稍許孤寂的。
轉念再思,自己在仙人峰的那些時候。只知道給師姐添堵,混說打鬧也只會惹她生煩。她又如何會記掛自己,如何會寂寞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