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記得那是去年飄雪的跨年夜,我的好友拉著我去找他女朋友一起跨年。剛出宿舍門口,旁邊豎著的一排排的垃圾箱正在劇烈地震動。那是怎樣的一位老人呢?黑而髒的鬍子在滿面塵灰的臉上立著,渾濁的眼中充滿著無望,身上的破爛棉襖露出早已像泥土般的絨毛。手腳並用的在我們所遺棄的垃圾中尋找著有用的珍寶,看起來很是可憐。
對我而言,這位老人的周身好像長滿了尖刺,這些尖刺總是不經意間讓我的瞳孔收縮,幾欲落淚。我厭惡這淚,也不由的厭惡這老人,他讓我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讓我的視野乾淨權受到了侵犯。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以後千萬要有出息,別淪落至此以遭人厭惡。
肯德基門前的雪花潔白無瑕,片片在空中划著優美的弧線,門內燈光通明,幾張不大不小的桌子上擠滿了歡聲笑語的男男女女,這歡快的氣息如浪潮洶湧而出,將外面的雪花也要融化大半。我們兩人有幸擠到了一張桌子,不消片刻,他的物件到來,面帶微笑。對著我倆說她在今夜送了一杯奶茶給一個人,讓我倆猜猜看。“是經常出入校門,你們幾乎每天上課時都能見到的人。”順著她的提示,我們猜了老師,學生,快遞員,外賣小哥等等我們所能想到的。她都在一旁不住地搖頭,終於看著我倆無奈地說“:哎呀!就是那個撿垃圾的老大爺啊!”我記得她男朋友在不斷地誇她,我雖也豎了大拇指,但更多的是對於這種歡快氛圍地維持。不過當時,我好像在沒有光的,大雪紛飛的黑暗中又瞧見了那個老頭,真是破壞氣氛。
二
寒假中,我沿著已經結冰的街道小心地朝向目的地—一家大超市,去購物。好不容易捱到門口,竟在入口的拐角處發現坐著一排排的流浪者,只需瞧得一眼,我腦中那個老頭的身影又不斷浮現,直至與他們重合,當真陰魂不散。我極想離開,可又被寒風中夾雜著的話語栓住,不得起步。無法,只得看著其中幾個淪落至此卻又不停嘮叨的流浪者。在不知過了多久時間,猛然轉醒,慌忙跑開,顧不得腳下的薄冰,深怕被厄運纏繞。之後接連幾天晚上不斷噩夢,夢中那三個變幻無常的故事輪流讓我做角兒,每每驚醒後總是冷汗溼衣。哦!原來這是個有錢為天國,沒錢為地獄的人間。
三
透過那風雪中傳來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形成了三個較為完整的故事。這幾個故事總是輪番出現在我的夢中,讓我彷徨不知所措。
(一)他是個富二代,父親大老闆,平日忙於應酬,母親又對他過於溺愛。於是他驕縱蠻橫,吃喝嫖賭都是小兒科,打架鬥毆,街道飆車都屬於基本操作,可以說除了享樂外再無一技之長。可是狐朋狗友中總有那麼一兩個大禍胎,讓他沾上了毒癮。得嘞,父親和他斷絕關係,朋友翻臉,一步淪落到今日田地,唯獨他那母親背地裡還接濟一番。據他所說,他的毒癮是在流浪中戒掉的,可他的生活卻從天國跌到了地獄。
(二)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大半輩子勤勤懇懇。那兩年國家推行城市化,他的那幾畝地也徵了不少錢,買了一套房子,做著小買賣。小日子也算快活,可好風景如夢似幻,他的另一半患了絕症。砸鍋賣鐵,壓房借貸,賣房還債,她還是去了。從那以後他的那顆勤勞,質樸的心也死了,變得好吃懶做,天天靠酒精入睡,終於淪落至此。
(三)他是三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也是最令人惋惜的一個。他出生於一個普通家庭,透過自己不斷地努力獲得了自己理想的職業。可是由於性格原因,經常和同事吵架,情理之中,他被老闆炒了魷魚。更可悲的是,他也錯過了他所愛的女人。他以嘲諷的口吻說過去的自己就是個傻叉。不願回家只得以流浪作為自我懲罰。
四
我彷徨於無地,求助於滿天神佛,皆無應;求助於上帝天使,皆無聲。我只得又彷徨於無地。命運總是襲人於無意,人生的大起大落過於艱險。嘿!正如黑夜中飛舞的雪花,只有少數才能在光芒中潔白無瑕,大多數都隨著黑夜而永久無聲的逝去,而無一人知曉。人間竟是如此博大,有錢人的天國,沒錢人的地獄。我不由得憤怒了,難道天國和地獄僅需要命運你的隨手一撥嗎?憤怒過後便是一陣難言得傷感,若有朝一日,我淪為他們那般田地,我該如何自處?在那般田地中,我會為了小姑娘的那杯奶茶所感動嗎?會有人在雪舞之際,歡快之時為我送杯奶茶嗎?如此我只得彷徨於黑暗的影中,以抵禦四面八方的寒冷與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