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領兵出戰並不是沒有先例,不過一般都是進行城防戰。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因為守城有既定套路。華夏從三千年前開始築城,時至今ri在城池攻防上已經形成了套路,只要不是對軍事一無所知的庸才,或者碰上不世出的天才,要想攻破城池並不是很容易的事。
二是因為明初之時,皇帝與太子之間,皇帝往往具有更直接的軍事體驗。
比如成祖之於仁宗,仁宗之於宣宗。
然而目今的情況是,皇帝希望秦兵能夠繼續南下攻打闖賊,太子去洛陽守城就等於束縛了秦兵的手腳。原本洛陽並非守城之局,也會因為太子的原因變成非守不可的局面。這對於崇禎來說不是件好事,對於孫傳庭來說也足以頭大如脹。
可秦兵此戰消耗之後,多次移文兵部希望得到京營的補充。如今京營的兵員數量的確極少,一部分隨著周遇吉去了山西,一部分隨黃得功去了廬州。故而太子說堪戰之兵三百,崇禎雖然震驚,卻也不覺得是太子危言聳聽。
若是派三百兵去增援一位督師,即便不顧時人的譏笑,也難逃後人的嘲諷。皇帝從來被教育要畏天命,畏民聲,畏後世之名,所以這種事崇禎是絕對不肯做的。
京師之中真正成編制的,除去不可輕動的上直親衛,還真是隻有東宮侍衛營了。
崇禎一時糾結得眼前發黑,腦袋中嗡嗡震鳴,只有一個聲音不住在頭腦中盤旋:“怎地已經到了如此田地!”
“父皇,”朱慈烺見崇禎糾結不定,連忙趁熱打鐵道,“如今這局面,恐怕非得陛下親征方可振奮人心。然而京畿重地,實我家根本所在,須臾離不開父皇。朝臣之中,即便丁啟睿、侯恂之輩都不堪此任,除了兒臣領兵前往,更有何人?”
若是早兩年太子敢這麼說,難免被冠上一頂狂悖的帽子。經歷了京師防疫之後,崇禎意外地發現自己兒子雖然不是天才,卻是個不錯的帥才,防疫非但沒花費多少帑金,而且還賺足了養人的經費,甚至還固結了京師民心。
——或許兒子這麼說,未必不是因為胸有成竹。
崇禎心中暗道。
“你算得上是聰明早慧,但這行軍打仗之事,豈是兒戲?”崇禎板起臉,並不肯立時答應。
論說起來,華夏一直進入現代化國家之後,對天才的定義方才廣泛起來。在“獨尊儒術”的時代,只有駱賓王、王粲那樣小小年紀能夠作詩行文的人才算天才。
放在國朝,張居正十二歲中秀才,被稱作“神童”,又被湖廣巡撫顧璘視作“治世之異才”,十六歲中舉人,二十三歲中進士……即便如此也挨不上“天才”這一評價,就是因為在詩文文采上拖了後腿。
朱慈烺初到貴境,沒有摸透這個潛規則。雖然很努力,但仍舊不被人視作天才而得到信服。甚至因為表現出來的“聰明”,讓人聯想到了先帝天啟,著實讓崇禎擔心了許久。
話說到天啟,他若是晚生四百年,也是“天才”級別的人物,而蓋棺定論給的諡號卻是“悊”。這裡面還有崇禎與他的兄弟人情分。
“兒臣曾讀二祖之書,實在傾慕祖宗躍馬江山的豪情。既蒙天顧讓兒臣早慧,又逢國家動盪,焉能枯坐京中?”朱慈烺知道眼下是最後翻牌的時候,若是崇禎皇帝不肯,就只有借天津防疫之辭,率領東宮侍衛營出京之後轉道豫南,來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若是行此絕然之策,就沒有迴旋餘地,必須要打出一兩個漂亮的勝仗才行。
崇禎默然。
明朝帝室雖然沒有馬上民族好戰的血統,但代代不乏武勇之風。即便是一心煉丹的世宗皇帝,也有收復河套的野心,更別說三次大徵的萬曆皇帝。
到了“由”字輩,天啟帝醉心木藝之餘,也是關心遼東戰事的。魏忠賢能夠幾次加封親戚走狗,都是巧取豪奪了遼東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