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圖原本已經做好了在大明經商一輩子的打算,卻因為濟州島的風雲突變,讓他的人生走向了另一條道路。趣*讀/屋他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京師六月的悶熱中,一位來自朝鮮的親戚帶來的訊息。
“希望你能透過大明的科舉,成為外派濟州的官員,為家中做些貢獻。”那位親戚自然也是姓金,同時也帶來了五千金,作為金鵬圖在京師運作的資用。
金鵬圖對金氏實在談不上感情,因為他是庶出子。在朝鮮兒子隨父姓,卻隨母親的社會階層。譬如父親身為兩班貴族,如果母親只是個賤民,則孩子仍舊是賤民。
這點上金鵬圖十分嚮往大明沒有階層的社會,而且據他所知,貴族家的庶子,無論母親地位如何,都不影響自己的地位。就連大明皇帝的母親出身都不怎麼高貴,仍舊不妨礙他們統治這個偉大的國家。
不過,金鵬圖對“金”很有感情,所以他很高興能夠被拋棄他的金家認可,並且快樂地收下了這五千金。
崇禎二十二年七月,經過一個月的苦練漢語,金鵬圖終於取得了大明甲等文憑考試,這也是以他的能力可取得的最高文憑。
如果說僅僅憑著幾個妓女的教育就考中生員,那金鵬圖也實在有些逆天,更何況大明的正牌科舉雖然沒有禁止外國人報考,但需要的戶籍和保人實在是邁不過去的門檻。
有了甲等文憑之後,金鵬圖還需要透過四夷館的漢語口語考試。皇太子十分看重翻譯工作,所以除了京師的四夷館,還在各地設有分支機構,一樣稱為四夷館,但歸於鴻臚寺直管。
各地四夷館主持的漢語口語考試。說是內容一致,實際上卻是大相徑庭。比如杭州四夷館是以江南官話考核,福建的四夷館考的是閩南官話,廣州的四夷館考白話……只有京師四夷館才考京師官話。
金鵬圖只會說京師官話。也是毫無選擇餘地。他很擔心各種敬稱是否會因為男女不同而有別。更擔心地位低下的妓女是否有獨有的語言習慣,讓自己不經意間在考官面前丟臉。
七月初十。丁卯日。
金鵬圖一早起來,洗漱完畢就坐在亭子裡“養神”。直到僕人前來報時,他才最後檢查了一下衣裳,確定沒有失禮的地方。方才踱步出門。
他用五千金在東江米巷的會同館附近買下一套兩進的小宅院,方便與住在會同館的朝鮮使節往來。僕人倒是金家從朝鮮帶來送給他的,不用他花一分錢,那人看起來也頗為老實可靠。
現在金鵬圖唯一缺少的就是嬌妾美婢,這一個月裡流連花街柳巷也的確讓他有些膩味了,打算透過考試之後就去採買兩個。
金鵬圖腦子裡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走過了上林苑監。一路上綠樹成蔭。排列得筆直。這在早年間的大明也不多見,乃皇太子掌政之後推行的新政,要將自然景色引入城中。據說是因為他篤通道教,又是天尊下凡。要打造人間仙境。
相比之下朝鮮的城市實在憋屈乾澀,又髒亂不堪,完全不能跟大明並論。
一念及此,金鵬圖很擔心自己的未來。如果真的去了濟州為官,豈不是再看不到大明的人間仙境?而且濟州那是流放罪官之地,誰願意去那裡為官!
——或者就找個機會留在大明?反正金氏與我沒有什麼親緣。
金鵬圖心中暗暗下了決心。
“你是何人,就這般往裡硬闖?”門房攔住了金鵬圖,兩側宛如天兵天將的衛士也傾斜長槍,怒目而視。
金鵬圖連忙收攝神魂,一揖到底:“罪過罪過,小生是來參加考試計程車子。”
“士子?”門房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憑證呢?”
金鵬圖連忙取出準考憑證,遞了上去。門房檢查完畢,這才讓開一條路,讓他從中門旁的小門進去。
金鵬圖進去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算是遲到的。
早有諸多各國學子聚在前照到正堂之間的小院裡,以各自口音找人說話,也算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金鵬圖發現這些學子中有安南人,有琉球人,還有南洋諸夷,最罕見的是竟然有個穿著蒙古服飾的大漢夾雜其間。
其他身著漢服的外國學子,很自覺地牴觸了他,沒人與他說話。
此時,距離開考時間還有半個時辰。
金鵬圖不敢亂走,只是拿眼打量周遭。
四夷館東西兩廂前搭出了一排竹子隔開的考棚,前後貫通,頂上鋪著葦蓆,室內只有一張矮几,地上也是席子。看來無論是考官還是參試的考生,都得席地而坐。這種坐法在大明是正坐,出席高階的禮儀場合仍舊遵循這種上古的習俗,所以坐姿也是考核內容之一。
這對於習慣了箕坐的朝鮮男人而言,真不是一個好訊息。
又過了些許時候,幾個老軍開始在院子裡佈置帷幕,並且來得早的考官也出現在了廊簷之下。他們都是年不過弱冠的年輕人,腰桿挺得筆直,微微昂著頭,相互間品評著這次的考生,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
當然,今日他們是考官,比之考生自然是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