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瑪竇剛到北京時,最為慶幸的就是北京人有戴面紗出門的習慣。趣*讀/屋這對於容貌異於中原人的泰西傳教士是個極好的訊息,從此他們可以戴著面紗出入任何地方,與任何人交談,而不被注意。
當然,這只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歐洲人即便戴了面紗,步履姿態也將他們深深出賣了。
朱慈烺看著兩人走過來,心中不由暗暗感嘆:真是倉廩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後世人以為歐洲人雍容典雅,為自己粗鄙淺薄而自行慚愧,其實這無非就是足衣足食的問題。佔有了足夠的資源,對生活沒有了危機感,自然能夠從容。
就像現在的明人,即便還沒有從國變的陰影中走出來,但只要政局穩定,人人都有活路,仍舊能夠展現出禮儀上邦的姿態。
湯若望和利類思在朱慈烺面前十餘步才放慢了步子,緩緩上前,一邊摘去面紗,以免引起侍衛們的過激反應。
“外臣湯若望,拜見皇太子殿下。”湯若望躬身行禮,利類思也緊隨其後,像模像樣地行了明人禮節。
“兩位先生何事如此匆匆?”朱慈烺笑著上前一步,側首道:“這位是皇太子妃。”
湯若望和利類思連忙又向段氏行禮。
“殿下,”湯若望率先道,“我們並非約好了來見殿下,只是湊巧遇到。”
朱慈烺笑著點了點頭。他在校園散步沒有清場,被人看到也是正常的。不過在明代不可能有人見了達官顯貴就衝上去要合影,更有尊嚴做法是默默讓開,各行其道。
“既然都找我有事,一個個說吧,誰的事簡單些?”朱慈烺比了一個繼續散步的手勢,緩緩朝前走著。
湯若望與利類思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湯若望讓給了利類思。朱慈烺由此知道,這兩人非但不是巧遇。而且對於各自的事進行過深入探討,並且達成了合意。湯若望之所以強調兩人是偶遇,無非是在說:互不干擾,互不幫助。各行其事。
“殿下,外臣是來毛遂自薦的。”利類思道:“我希望能夠進入欽天監工作,發揮自己的天文和數學知識。”
朱慈烺並不會想儒生一樣思考讓外國人觀測天文是否會對天帝不敬,所以這個問題並不成問題。他爽快道:“可以。不過北京欽天監的人手應該滿了吧,湯先生。”
湯若望一愣,支吾著表示同意。
“所以你可以去南京。”朱慈烺笑著對利類思道:“留都撤制的時候,欽天監並沒有解散,只是作為一個行署歸於北京領導,。如今還缺乏精通西法的人主持,你大可以去南京發揮自己的才學。”
利類思的心臟頓時擰在了一塊。
他的本意哪裡是發揮才學。只是單純尋求與湯若望平等的政治地位,能夠以官方身份推動傳教事業。如果因此而離開了明王朝的政治中心,去一個富庶但是沒有影響力可言的地方任職,顯然與自己的初衷相悖。
朱慈烺從湯若望的應對中也看出,兩人顯然有某種交易。只是湯若望處於被動的一方,略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好了,湯先生的事呢?”朱慈烺把糾結留給了別人,輕鬆愉快地散步,兼帶挑撥離間。
“臣請擴建南堂,以便於每週日的彌撒。”湯若望道。
“唔,這件事啊。”朱慈烺微微仰頭看了看藍天白雲。道:“你不說我都忘了,當初好像答應過你們在大明傳教的。”
湯若望喜出望外,立刻幫助朱慈烺回憶起來:“是的,殿下當年的確有過這樣的承諾。”
當初對湯若望等西方傳教士的依賴性還比較大,四年過去之後,大明的雙語乃至多語人才已經積蓄了五百餘人。從一個國家層面上而言並不算多。但作為一條翻譯渠道卻是足夠了。而且去年派出的使者團也能夠從泰西諸國帶回所有大明需要的書籍著作,不需要仰仗耶穌會了。
湯若望也深知這點,所以對於皇太子殿下是否願意遵守諾言頗為擔心。
歐洲的貴族可從來不在乎自己發過什麼誓。
“可以,皇父陛下也曾同意你們傳教,我當然不會反對。”朱慈烺道:“但是。大明不是非洲蠻荒,也不是印度土邦,更不是所謂新世界的矇昧文明。天主教,或是其他任何教會,在大明傳教,必須的遵守大明的法律。”
湯若望理所當然道:“我等自從踏上大明的國土之後,無一日不謹守大明的法律和善良風俗。”
“很好,繼續保持。”朱慈烺笑道:“下個月《宗教管理辦法》就要實施了,在此之前鴻臚寺官員會對你們進行培訓,解讀法條。另外,我也會與龍華民先生討論一下西教在中國傳播時的翻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