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士大夫們並不太看重錢財,因為他們已經有很多了。趣~讀~屋
士林最看中的是官職,這才是他們的真父母。
國變時候,科舉不興,要肅清賊匪而官吏不足。這種非常時期,皇太子要搞女丁科,委派婦寺小人辦事,可視作權宜之計。而且當時太子所領之地皆在北方貧瘠之處,南方士子視作畏途,巴不得將位置讓那些小人佔了,自己好留在江南、江西等好地方。
現在皇太子帶了這麼多人跑到江南,住進南京皇城,剛祭完祖宗就將應天府端了。從正三品的應天府知府,到不入流的各房書吏,竟然一個都不放過。看情形似乎後面還舉著屠刀,要好好清算呢!
這如何了得!
南京城頓時喧囂起來,街上奔走的人都多了許多。
不等這些人商議出來對策,第四天早朝時候,南京諸部尚書、侍郎正要請皇太子秉持祖宗法制,不可魯莽草率,原應天府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僭越禮制、鉅額財產來歷不明諸項罪狀已經擺在了眾人面前。
“臣啟皇太子殿下:”高弘圖上前道,“臣聞三木之下……”
“沒有刑訊逼供。”朱慈烺打斷了這位南明三賢相之一的老臣:“每一項罪名都有人證物證,其中還有此獠與他人的書信往來,自己寫的日記帳,家中抄沒的近百萬兩資產,包括黃金白銀、古玩金石……論說起來,字畫古玩之類估價恐怕都少算了。”
高弘圖一時語噎。
“我已經下令在其原址展示證據,所有官民等人,皆可前往參觀。”朱慈烺聲音越發冷冽起來:“若是有人想給他翻案,就好生拿出證據。東拉西扯小心把自己陷入共犯之中。”
朝堂上一片冷寂,只有汗滴落地的聲音。
“一個知府,在南京重臣環視之下,竟然能貪這麼多?你、你,還有你!你們這些人難道都不長眼睛!還是說收了他的賄賂有意包庇窩藏!”朱慈烺厲聲喝道。
被點到名字幾人嚇得跪倒在地,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清白的。
朱慈烺其實就是虛虛一指。趣~讀~屋並非專指某人,見他們這般醜態,心中一笑,揮手道:“值殿御史呢!將這些人拖出去,清查!”
張慎言等幾個老臣不敢在這個時候觸犯虎鬚,互相搖頭。
“臣南京兵部右侍郎呂大器啟殿下:”呂大器出班道,“殿下,南京諸部本為‘吏隱’,並無實權。如何能監視應天府長官?殿下所謂包庇云云,令忠臣心寒。再者,古聖所謂治大國若烹小鮮,殿下如此疾風勁雨,固然出自天恩,應天府卻是恐怕再難執行公務,眼看春耕在即,而一府空乏。如何行牧民事?臣請殿下只誅首惡,放過其從。”
朱慈烺哼了一聲。道:“呂侍郎所言,無非兩句話:其一,南京部寺就是樣子貨,做不得實事,怪不得你們。其二,我要是大開殺戒。下面的官兒就要罷工罷事,江南就要大亂,是否?”
呂大器沒有想到皇太子如此解讀,雖然道理的確與自己說的一樣,但聽起來怎就那麼刺耳呢?
“臣南京吏部尚書。右都御使張慎言啟殿下:”銀髮蒼蒼的張慎言出班道:“呂大器此鄉愿之言哉!南京部寺諸臣,無不勉力為聖天子守牧留都,所謂吏隱,乃無奈之稱。”
朱慈烺看了一眼呂大器,心中暗道:還算你有人緣。
呂大器見張慎言出來為他找補,也只好認錯:“臣失言,請治罪。”
眼看剛掉進坑裡的呂大器又被人拉了上來,朱慈烺道:“勉力與否不在嘴上,要看實務。傳令南京部寺百官,旬日內進呈‘工作報告’一份,羅列任職以來所推行之政務,務必要遵守格式,非式而論者視同未交。不交報告者,視同瀆職。”
朱慈烺又環顧一週,道:“至於江南這道小鮮是武火猛烹,還是文火慢燉,其中關鍵不在我,而在爾等!好好思量,莫行差踏錯,我只給機會,不給寬赦。退朝。”
原本只是走個過場的早朝竟然成了皇太子與江南百官的第一次交鋒。只是這次交鋒中,南臣表現出的戰鬥力實在讓朱慈烺心生警惕——不是太強,而是太弱。
這些人都是兩榜進士出身啊,大部分都是東林或者是東林的同情者,南京既是他們的政治流放地,也是他們的老巢所在。說是無力對牧守官員進行監督,實際上下面的知府知縣看到他們的名帖,哪個不是跑得跟狗一樣!
朱慈烺端了應天府,他們卻只是這種反應,就像是散打高手被個地痞打了耳光,轉身就走一般。
“殿下,是否要再從北京調些舍人來?”
退朝之後,陸素瑤也嗅到了空氣中的濃烈火藥味。她跟上朱慈烺,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