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的是,傅山不得不佩服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皇太子,絲毫沒有外界傳說的暴戾、反覆、陰險……一切都如同摯友一般,坦誠布公,言辭真誠。
“殿下所慮的確有道理。”傅山道:“但此刻袁督已經去了左良玉營中,若是朝廷興兵,怕是袁督不能安然而退。”即便是看在傅山的面子上,也不能隨便犧牲袁繼鹹。
何況袁繼鹹可是跟文天祥、謝枋得齊名的民族英雄,出於個人感情也該保全他性命。
“兵是必須得出的,否則日後藩鎮誰還將朝廷放在眼裡。”朱慈烺起身道:“不過出兵未必要狠打。如果左軍不過江東,我可以讓黃得功以守城為要。”
“那如何平息此事呢?”
“左氏敢此時行險,不過是自以為有內應罷了。只要除了他在南京的內應,他未必敢輕舉妄動。”朱慈烺再次將目光放到了江南。
只要江南偃旗息鼓,對左良玉或是左夢庚而言,都不啻於釜底抽薪。
“原來殿下早有計較。”傅山不由欽佩道。
“我原來的計較是派黃得功駐兵九江、安慶,只要一時擋住左軍,等北事平定再調大軍南下。”朱慈烺嘆了口氣道:“而且我也不想這麼早就動江南。”
“這是何故?”傅山所站的位置侷限了他的眼界,不能看到全天下的大局。
現在江南雖然形同外域,但好歹每年糧稅還是能收一部分上來的。朱慈烺此刻又在安排市舶司的事,正是建立信任基礎的時候。
這些勢家大族在分吞利益的時候如狼如虎,在沒吃到肉之前卻都謹慎得如兔如鼠。
若是力量大了,可能嚇到他們;若是力量小了,他們不以為然。這輕重分寸實在不好把握。
朱慈烺此刻才深刻體驗到
“治大國若烹小鮮”這句話。傅山當然還不足以介入如此頂端的國家戰略層面,所以朱慈烺只說了四個字:“不是時候。”現在不得不變一變了。
朱慈烺讓傅山先行南下,收羅江南地方的各種報刊。同時傳令給田存善,讓他聯絡各報,集中宣講江南有人散播皇帝遭人挾持的謠言。
南京鎮守太監王之心也得到了明旨,要他與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一道徹查散播謠言、離間天家骨肉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就是兩個,一個盧九德,一個高起潛。”朱慈烺在傳令的同時就已經定好了基調,甚至連絞殺這兩個太監的明旨也一同送到王之心手上。
太監不同於文官,看似權大,卻可以被皇帝一言抹殺。看看魏忠賢就知道了。
盧九德和高起潛充其量就是暗中聯絡一番,不可能是主事之人,殺之可以斷其臂膀,也能加以威懾宵小。
至於高起潛嘛,用他的人頭還能振奮一下第二師的軍心。想來蕭東樓看到之後會心情激盪。
十一月,正好是盧象升的忌辰,送上這樣的祭品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錢謙益,先軟禁詢問,不要用刑。”朱慈烺道。錢謙益在江南是本鄉本土,根底盡在,若是貿然捉拿下獄,未必不會激起
“蘇州民變”那樣的事。先軟禁詢問,試探一下他的態度,也試一下民間士林的反應,可進可退,還可以賴皮不認賬,這個力度應該合適。
傅山從濟南出來,將信將疑地趕到南京,一直在擔心買不到足夠的報紙,也不知道書坊是否有售。
誰知到了南京地界,卻意外地發現報紙這種新生事物,竟然已經普及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無論是在酒肆茶樓,都能看到拿著報紙的人,或是獨自精讀,或是三三兩兩的相互討論。
這些人手中大多拿著《曲苑雜譚》和《留都通報》,桌上放一份《皇明通報》,一看便知道是個雅俗通吃的雜家。
只有那些戴著方巾,有功名在身的儒學士才會拿一份《江南士林報》,清高孤傲地夾雜其中。
傅山挑了個人多店闊的茶樓,在角落裡尋了個佔角的位置坐了,打量著滿店茶客,讓自己接受江南口音的官話和土話。
“這位道爺,您吃什麼茶。”茶博士快步走到傅山身邊,一張口便是一連串的茶名。
“茉莉陳茶。”傅山隨口挑了個南北皆有的大路貨,反正眼下這個季節喝不到真正的好茶。
“那道爺讀什麼報紙?我們這裡也都有。”ps:月票榜又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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