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哥,那些建奴果然是天怒人怨,連老天爺忍不住發雷打他們!”距離河岸不六十步的溝谷裡,幾個腦袋探出溝沿,盯著岸邊的幾個清兵。
說話那人二十四五年紀,臉上看著卻頗為老成,已經蓄起了一圈絡腮鬍子。
“那是東面的官兵在發炮。”林大哥低聲道:“是個好機會。”絡腮鬍聽了林大哥的話,轉頭對後面幾人道:“弓上弦,弩上矢,準備幹了!”身後那些個壯漢聞言,紛紛檢查自己的弓弩長刀,摩拳擦掌。
“等會第一聲炮響,咱們就往前衝。一共是二十炮,等炮停了,若是衝進了三十步,咱們就幹他娘。若是沒衝進三十步,咱們就撤。”那林大哥轉頭道:“他們都是馬兵,咱們只要散開跑進山裡,他們就追不上了。”
“林大哥,要是河對岸不打了呢?”絡腮鬍問道。
“官兵這是在試炮,”林大哥道,
“火炮超過二百五十步就沒甚準頭了,要想打過河來,不是不可能……是根本不可能。”
“哦……那他們若是試完不試了咋辦?”絡腮鬍問道。
“不會,因為火炮沒準頭,所以要把能打的點都打一遍,等打仗時候才能知道該怎麼打。這才是第一輪試炮,後面還長著呢。”林大哥答道。
“林大哥,你真是啥都懂!”絡腮鬍由衷佩服道。
“也是後來學的。”林大哥嘆了一聲。……孔有德站在河岸上,固然不相信明軍的火炮能打過河,但這二十門炮一一點名的位威力還是嚇了他一跳,身子不自覺地佝僂了一下。
他很快就站直了身子,悄悄環顧,生怕自己丟人現眼的一幕被侍衛看到。
萬幸。這些戈什哈比他更狼狽,那兩個滿洲真夷甚至撲倒在地,根本沒有顧上看別人。
相比整日跟火炮打交道的漢軍,滿洲人對火炮更加充滿了畏懼。
“他們這是在試炮。”孔有德站直身子道:“看好了,到時候渡河時咱們也有數。”孔有德故作輕鬆,其他侍衛自然也都放鬆了許多。
然而他本人心中卻是越發沉重。黃河水流湍急。就是等閒時候渡河也不容易,更何況要冒著明軍火炮強行渡河。
若是選擇河面窄的地方,那更是會被火炮全面覆蓋。若是選擇河面寬的地方,一旦上船就成了靶子。
這一仗不好打啊!——恐怕只有再花些功夫,多派探馬查明明軍河防情況,找一段沒有明軍火炮的地方渡河了。
孔有德心中暗道。……轟轟轟!火繩燃燒速度是不可控的。明軍炮手幾乎同時點火,火炮發射速度卻是各有快慢。
隨著第二輪炮響,埋伏在溝裡的八個的關中壯漢各個手持弓弩,朝六十步外的清兵衝了上去。
那些清兵總共有十人之多。而且其中有五個身著鐵甲,各個都有馬。如果兩邊發生正面衝突,無疑是清兵佔據絕對優勢,光是馬兵對步兵的優勢就能讓這些身穿布衣的關中漢子盡數被殺。
現在清兵都站在馬下,所有的馬都在距離他們三五步遠的地方啃噬著石縫裡冒出來的嫩芽。
而清兵也都面向大河,觀賞炮彈落水激起的水柱,所有注意力都被火炮吸引。
那些關中漢子以有心算無心,在炮響的短短數秒鐘內跑進了三十步。意外地發現清兵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危機。
他們自然大喜,以更快地的速度衝向毫無防備的清軍。孔有德耳中還回蕩著火炮轟鳴的餘音。
他抬手挖了挖耳朵。覺得頭有點脹,對左右道:“明軍的火炮威力倒是不小……”剛說了一半,積年累月在沙場上練就的感應突發警兆,側身一看,竟然有人手持弓弩朝他奔來。
“殺!”孔有德率先暴吼一聲,先發制人奪敵膽氣。被喝醒的清兵也都是百戰之餘的精銳。
紛紛拔出腰中順刀。
“射!”林濤站住腳步,手挽強弓,瞄準了孔有德。雖然孔有德一身甲兵裝扮,但他剛才那聲
“殺”實在太招人仇恨。這些關中漢子並非第一次幹這刀頭舔血的買賣,早就形成了默契。
他們兩人一組。瞄準了那四個鐵甲兵,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在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上,普通人只能看到對面人的面部輪廓,而這些常年在山中打獵為生的獵戶,卻可以做到射穿狐狸、野鹿的眼睛而不傷毛皮。
孔有德眼看著箭頭上的寒芒飛近,側身撲倒,三稜箭頭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飛了過去。
不等孔有德心生慶幸,只覺得頸中一震,整個人都被連帶著朝後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