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皇太后坐在慈寧宮軟榻上,手裡緊緊攥著一方絲帕,嘴角抿得緊緊的。
在他座下,年方六歲的順治瞪著黑溜溜的眼睛,目光茫然地在母親臉上掃過,並不能理解這種突如其來的壓抑到底是什麼緣故。
“蘇茉兒,”皇太后終於開口道,
“你覺得這多爾袞是什麼意思?”此時尚未改滿名蘇麻喇、並且也不被人尊稱為
“姑”的蘇茉兒,只是個蒙古牧民的女兒。直到進了紫金城,她才相信這個世界上果然有如此雄偉壯闊的宮殿。
然而天然含有狼性的血液,讓她對自己的頭狼忠心耿耿,對外人則充滿了侵略的敵意。
“主子,多爾袞是什麼意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怎麼想的。”蘇茉兒上前一步,柔聲道:“主子您身後可是站著偌大的科爾沁蒙古呢。”聖母皇太后緊抿著的嘴唇微微翕張,呼吸也快了許多。
是啊,她背後是蒙古的一眾臺吉,是滿洲最堅實的盟友,無論多爾袞還是兩黃旗,誰都不能忽視這股力量。
不得不承認,現年二十八歲的聖母皇太后,無論是權勢還是美色,都有讓人傾慕的資本。
“就你會說話。”皇太后頗為高興,她就是喜歡這個永遠為自己鼓勁的侍女。
她想了想又遲疑道:“如今皇帝還小,多爾袞若是能安分地做個叔父攝政王也就罷了,若是他不安分起來,還得靠豪格和兩黃旗來壓制他。若是真嫁了他,恐怕不美。”
“主子,”蘇茉兒道,
“若是主子下嫁多爾袞,那他自然就不能再奪聖上的位置了,也就是在太廟裡放塊牌位的事。何況。多爾袞自己又沒有兒子,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皇太后點了點頭,覺得這麼說也有道理。
只有老子把家產傳給兒子的,哪有兒子的家產給老子奪去的?滿洲不是大明,父親若是將財產給了兒子,那這筆財產就只能在兒子和兒子的兄弟子裔之間轉移。
絕不可能收回去。黃臺吉一輩子都想打破這種部落聯盟式的民主制度,想將努爾哈赤分給多爾袞、多鐸的牛錄收歸自己手裡。
但即便以他這種如同開了外掛的不世梟雄,最終也沒能成功,最多隻能算是撬鬆了根基而已。
“主子,”蘇茉兒繼續道,
“下嫁多爾袞還有個好處。”
“什麼好處?”皇太后望向蘇茉兒。
“借多爾袞之手,將豪格除去。”蘇茉兒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濟爾哈朗想與豪格相互鞏固,只要除去了豪格,濟爾哈朗也只能乖乖縮著脖子過日子。兩黃旗那些文武大臣們。也只有全心全意效忠聖上。”多爾袞恨豪格與他爭位,後宮諸妃又何嘗不忌憚這個長子?
身為黃臺吉的長子,豪格在兩黃旗裡的影響力也是十分大的。皇太后永遠不會忘記,當日兩黃旗大臣佩劍上朝,說的是
“不立先帝之皇子,就要血灑當場”,重點在
“先帝”的兒子,而不是自己的兒子福臨。福臨能坐上這個皇位。更像是獅虎相爭一塊肥肉,結果讓狐狸偷走了。
“多爾袞入關之後就沒打過勝仗。讓濟爾哈朗和豪格又出了頭。”蘇茉兒道:“只要主子把這大勢借給多爾袞,他必然能取勝的。”皇太后微微點頭,眼角間已經浮出了一層笑意。
……作為一個被各種資訊轟炸而不能抵禦的後世人,朱慈烺自然也曾被滿螢幕的辮子戲沖刷過。
在那些滿族編劇、導演的作品中,康熙是千古一帝的聖祖明君,孝莊太后也是女中豪傑。
名留青史的女性政治家。朱慈烺前世對於這種意識形態上的宣傳並不敏感,作為一個職業經理人,他沒空閒關注這些社會上的邊角餘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