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守義緩緩在地上匍匐前進,不敢有太大的動靜,甚至連根小草都不願壓倒。
他身上披著一層棉布,布上是用魚膠黏上去的石塊和土塊。這種偽裝能夠讓他在寸草不生的地方看上去像堆亂石,從而不至於太過顯眼。
原本東宮侍衛營的探馬在林中用一種掛滿了樹枝的偽裝服,但出了山區之後,顯然不能再用。
若是讓飢渴的流民突然見到一團綠色,十個人裡有九個會上來拔一把,看能不能啃進肚子。
在漫長而謹慎的匍匐之後,左守義從腰側的鞓帶上取出一個千里鏡,小心翼翼放在眼前,觀察對面的東虜兵。
在千里鏡的鏡頭裡,東虜兵各個都剃著禿頭,腦後有一根如同老鼠尾巴的小辮子,時不時晃動著。
——真醜。左守義心中暗道,緩緩轉動著鏡頭,很快就清點出了東虜人數。
坐著大口啃肉的東虜兵有六個。在一旁負責烤肉、送菜、休息的東虜兵有十五人。
看他們都是穿戴著鐵甲,不過顯然在地位上有很大的區別。左守義仔細看著這兩撥東虜甲兵的區別,終於讓他發現那些坐著的東虜兵牙齒髒得發黃,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化外野人。
那些充當僕役的甲兵,雖然一樣剃了頭,但容貌上還是漢人,醜也醜得能夠接受。
左守義找到了滿洲真夷的旗幟,白邊紅底,是鑲紅旗的旗幟。這支鑲紅旗人馬正是葉臣部,如今山西最大的一支滿洲真夷部隊。
那些漢軍打的卻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綠色旗幟。左守義在腦中將八旗旗色背了一遍,確定不曾有過
“綠旗”,心中頗為詫異,同時也不免將其與娼家男子戴的
“綠頭巾”聯絡起來,暗道:或許是東虜看不起這些投降的漢人。用頭頂綠旗來羞辱他們。
觀察結束之後,左守義再次循著來路倒退回去,仍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天上的斜陽隱沒進了雲層之中,燒得雲彩如同著火一般,也為左守義打了掩護,好讓地上的爬痕不被東虜兵發現。
左守義退回了村子後面的一道溝裡。那裡有兩個身穿土褐色短衣的青壯年正在啃餅。
兩人見左守義回來,連忙起身迎道:“左大哥!可探明瞭麼?”左守義收起偽裝布,撲了撲臉上的灰土,上前接過水袋,仰頭喝了一口,道:“二十一個韃子。其中六個是鑲紅旗真夷,還有十五個是漢兵,不過打的卻是綠旗,恐怕是新的營頭。”另外兩人一個年過二十。
另一個看起來卻只有十六七歲。左守義喘了口氣,等涼水落入腹中,冰涼清爽。
他又道:“看那架勢今晚他們是不打算走了,咱們得偷偷繞過去,要是讓他們發現了,難免落得那些村民的下場。”
“那些村民怎麼了?”年紀小的瞪大了眼睛:“全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