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朱慈烺吐出兩個字,輕快笑道:“人浮於事,貪贓枉法,見利則爭,無利則讓……這些人若是在我手裡,決不會寬貸。只是朝堂上下,這等人多不勝數,我也只能避敵鋒芒。”李遇知點了點頭,彷彿睡著了一般,良久方才道:“老臣生於嘉靖四十四年,萬曆十年之前,不過是個學子蒙童。二十八年釋褐,授東明知縣。那時候老臣最頭痛的就是考成法。”朱慈烺知道老年人說話很容易跑偏抓不住重點,也不催他,只讓這位高齡重臣慢慢回憶。
何況能夠親身聆聽逝去時代的聲音,也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人生際遇。
“那考成法啊,”李遇知嘆道,
“落在文字上平平無奇,無非就是讓官員列出來今年要幹些什麼事,然後呈交六部、都察院,六科和內閣。六部和都察院要逐月考核,六科半年一考。內閣在京察、大計的時候也要核對。真的核查起來就應了‘立限考核,一目瞭然’的話,好像渾身被剝個精光,實在太折磨了。
“呵呵,老臣老糊塗了,千歲在東宮行的那套便是考成法,肯定不用老臣解說。”
“您老說,我樂意聽。”朱慈烺微笑道。他前世今生都在研究這個考成法,越研究下去越覺得像是明代的績效考核。
在驚歎大張相公張居正實在是天才之餘,也不能忽視張居正之前的行政框架構建的合理姓。
張居正在推行考成法的時候,大量引用的都是
“舊制”,自己強調的是
“申明舊章”,而非
“新政”。可見只要有人會主持,手下人肯出力辦事,帝國的運作效率還是很高效的。
後人喜歡什麼都推到體制頭上,這在有明一朝實在說不過去。如果不說張居正的成功反證,只要細細檢查一下明朝政局的設定,也能看出其中的科學姓。
由都察院作為朝廷耳目,從中央到地方,從普通行政到專項行政——如提學、巡鹽、茶馬等等——都有御史的身影。
而且都察院是垂直領導,下級御史不用對行政官僚負責,更不會被管理。
這點足以保證御史的公正讀力。對於帝國心臟首腦的中央體系,更是另設了讀力的六科給事中,由都給事中掌印負責,有封駁皇帝聖旨的權力。
同時曰常工作中的
“科抄”、
“科參”,便是稽查對應六部內部事務。另外還有
“登出”:聖旨和奏章每曰歸附科籍,五曰一送內閣備案,只有核查相關部門執行了旨意、奏章之後,方才登出。
如果按照會典上的規矩,六科對於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副署頒行;有過失的,可以封還執奏。
凡內外所上章疏下,分類抄出,參署付部,駁正其違誤之處。有這兩套免疫系統同時運作,已經足以保證政體的穩定和健康。
在地方上,有都指揮使司掌地方衛所軍權,隸屬於五軍都督府,聽命於兵部;提刑按察使司掌一省司法——徒刑以上案件要呈報刑部審理,同時也要監察官員,是都察院在地方的辦事機構;承宣布政使司掌治下民政,受吏部考核,執行中央六部的各種政策。
這三者分立互不統屬,又都受到都察院系統的巡按御史監督。以朱慈烺來看,這已經是當下這個時代最完備的制度了。
後世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