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2章 95.“你太鮮活、太美好”
蛇谷地域遼闊，橫跨整個綠洲和荒漠，是天底下幾乎所有蛇類的發源地。只是礙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蛇族離家遠行，如今還願意留在蛇谷中的，便多是老一輩戀舊守家的長者，以及隱居避世的清淨客。
但蝰是在這裡長大的。
蝰的父母為了讓他擁有最純粹自然的童年環境，一直在成年之後才將他帶回妖宮修煉。
從小生活的家依然還在，甚至沒什麼變化，幾間草屋、數排圍欄就圈成了院兒，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院兒裡打掃得很幹淨，澄澈的陽光鋪灑下來，直白照向菜園裡幾株還是沒長個的迷你辣椒。一位老太太蹭著旁邊大樹底下的陰影，正坐在搖椅上慢慢悠悠地編織毛衣。
“祖奶奶。”蝰帶著傘南走進門，朝老人家喊了一聲。
老太太耳朵一尖，立刻偏頭看了過來，只是礙著視力不佳，抻著脖子仔細分辨了好半晌才詫異開口：“誒，誒！這是青冥回來了。”
她情緒激動，顫顫巍巍就要站起來，被蝰連忙扶住，又重新坐了回去。
蝰從院子裡找了兩張凳子，讓傘南先坐在自己身後，接著便被老太太抓住手，聽她絮絮叨叨開始說話：“回來好啊回來好啊，別學你爹非得做那什麼妖神，平平安安待在家裡多好啊......”
老太太說起話來旁若無人，等終於吐完口水，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蝰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
“咦？”老太太於是又開始打量起傘南，“這是哪家的小子，怎麼沒見過呢？”
蝰笑了笑，牽住了傘南的手，大大方方同老太太介紹道：“他叫傘南，是我愛人。”
傘南沒料到蝰會在蛇族面前如此坦蕩地承認他倆的關系，於是連忙緊跟著喊了聲：“祖奶奶好。”
老太太稍稍愣了愣，接著臉上的笑容便綻放得更加燦爛：“哎呀，好啊，好啊，青冥也長大了。”
她並不清楚蛇谷外的糾紛，加上漫長的歲月裡見多識廣，便只彎著眼睛朝傘南招了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跟前來，可才握住傘南的手，表情卻又兀自愣住了。
“青冥啊......”老太太有些猶豫地看向蝰，語氣忽然不確定起來，“他是個人類啊？”
蝰頓了頓，面色不改：“是啊，是人類。”
見他如此幹脆，老太太也不再說話，看了眼蝰，又看了眼有些侷促的傘南，嘆了口氣：“誒，人類就人類吧，只要好好修煉，也是能多活不少年的......”
說著她拍了拍傘南的手背，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小夥子，你別擔心，就算是人類也沒關系，放心待在青冥身邊，要是他欺負你，你盡管跟我說。”
“祖奶奶，您說什麼呢，我哪能欺負人家。”蝰臉上掛著笑，卻在某個看不見的角度偷偷踢了傘南一腳。
傘南於是立刻輕笑開口：“不會的祖奶奶，青冥他對我很好的。”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太徹底彎了眼睛。
兩人便在家裡住了下來，等其樂融融地吃完晚飯，蝰便想將自己曾經的房間整理出來，打算和傘南一起擠擠。
傘南對探究蝰的過去充滿驚奇，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很快就被牆角上某處漆黑的印記吸引了注意。他盯著那些歪歪扭扭像是字跡的奇怪符號，問道：“這是你小時候的字嗎，寫的什麼？”
“那是畫。”蝰不怎麼友善地瞪了傘南一眼。
“這是一條河，這是一棵樹，這是一間房子，看不出來嗎？”一邊解釋一邊給傘南比劃。
傘南直著眼睛，順著他的指示勉強辨認，可惜依然沒認出來。於是只能表示無辜地沖蝰搖了搖頭。
蝰忿忿磨了磨牙齒，突然不想跟他說話，便轉身去搬祖奶奶準備好的被褥。
傘南立刻跟上去，把被子接過來，一邊給他鋪床，一邊問道：“對了，祖奶奶現在多少歲了，按人類的演算法，看上去也就七八十的樣子。”
蝰正看著眼前狹窄的床鋪，思考睡兩個人會不會有些勉強，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擁擠一點好像睡起來更舒服，索性便跟沒看見似地略過了。
他對傘南的問題沒有多想，順口答道：“一千多歲了，基本是蛇族裡活的最久的老人了。”
傘南霎時一愣，對這個數字感到震撼，又想到院子裡精神抖擻的老人，第一次對妖族的壽命有了實感。
接著思緒飄遠，不自覺想到如果蝰也能活到這個歲數，到那時不僅自己已經成了灰，就連傘家還在不在都是個未知數。
無端的酸楚湧上心頭，讓他忽然走了神，站在原地發呆。
蝰注意到他突如其來的低悶，不用細想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於是沉默著走到他身後，將臉頰貼在了後背上。然後手臂向前收攏，緊緊擁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