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當下怔神,嘴唇稍抿,便幹脆順坡下驢,接了一聲嗯。
周閑看著兩個人低著頭悄聲細語,頗顯親密,好奇心又漲了上來。
正要隔近點打聽打聽,卻聽見傘南接著問道:“未經登記的妖族有可能出現在界域嗎?”
“這,不太可能。”
他急忙擺正臉,補充道:“重大人的手段您又不是不知道,凡是偷渡進界域的,管你是人是妖,一律要麼斷手要麼斷腳,不死也要廢掉大半條命。”
“而且關於檔案的審查和看管極為嚴格,都是重大人親自過目,除了界域司的特屬侍官,甚至都不知道咱們是有記檔的。”
傘南點了點頭。
目光再度落迴文書上的那兩個名字。
哥哥曲非遠,弟弟曲非幽,一個有酗酒鬧事的先例,一個是春觴樓的琴師,明明是血脈至親,所居之地卻相隔甚遠,幾乎橫跨了整個界域。
肝火旺盛的哥哥自然而然成為了重點目標。
曲非遠住在最北邊的郊村,騎馬過去,最快也得小半天。
傘南知道傀儡從未出門,自然也不會騎馬,便直接把人抱上馬,跨坐在自己身前,隔著後背,手臂越過他的側腰去拉韁繩。
看傀儡稍微凝固了會兒姿勢,便低頭過來,嗓音近在耳後,淡聲道:“坐穩一點就不會怕了。”
不得拒絕的蝰無話可說,忽然發覺自己對於傘南的各種胡言亂語已經波瀾不驚。
一律當沒聽見就好。
周閑的一雙眼睛就沒從前面兩人身上離開過,又是腦袋湊腦袋地嘀咕,又是同乘一匹馬,傘公子這是帶了個家眷出門辦事?
是家眷為什麼不介紹一下,還能不好意思嗎?
貓爪子簡直硬挺挺地撓在了心裡,可重大人格外叮囑要他管好自己,便只得一路上都眼巴巴地看著,殷切切地想著。
等他們到達檔案上記錄的地址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曲非遠住得潦草,一眼望過去,竟是村子裡房屋最破的那個。室內漆黑,沒透出丁點亮光,在一眾搖曳的燭火裡霎時暗了下來。
周閑敲響門,意料之中無人應聲。他又透過半開的窗戶往裡邊望,除了空蕩蕩的傢俱擺設,半點人影也沒見到。
正要去給傘南迴話,不遠的窄道上卻響起了聲渾厚的粗嗓。
“誒誒誒,那邊幾個,鬼鬼祟祟,幹什麼呢?”
三道人影在昏黑裡現身,為首的那個身形巨大,臉上還長有幾根對稱的胡須,應當是一隻虎妖。
周閑豎起瞳孔,看清對方身上穿著的當值衣裝,幾乎和自己相差無幾。
“界域司的侍官遍佈界域,這些應該是負責北地治安的同僚。”他朝傘南解釋了句,便立刻揚起笑,沖老虎走了過去。
“各位大人好,敝姓周,是來此查案的。不知幾位可知這屋裡住的人哪兒去了?”
“啊原來是周大人!”老虎也認出了周閑的官服,霎時收回兇相,也和藹地拱了拱衣袖,“這屋裡是住的曲非遠,他——”
正要好態度地答疑解惑,卻無意間視線一偏,瞥見了傘南掛在腰側的玉佩。
瞳孔忽頓,立刻便住了嘴。
那玉佩頂端的圓珠上,似乎是刻了個傘字。
老虎雙眼微眯,盯著傘南的臉,語氣陡沉:“傘家的人——”
周閑暗道一聲不好,想要攔住老虎,卻被直接無視,越過他,走到了傘南跟前。
老虎目光灼灼,因為遠超常人的半妖體型居高臨下,視線低壓:“你是傘家的人?”
傘南上前半步,將傀儡護在身後,哪怕位勢不佳,眉眼卻壓緊,收起了以往那副溫潤表情,回望以逼仄且冷漠的視線。
灼灼交彙,沒有接話。
老虎哼笑一聲,看向了周閑:“我說周大人,其他的人族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傘家人,就恕我不能幫你了。”
“大人這說的什麼話,咱們身處界域,可不能對人族有偏見啊!”周閑慌忙拉開老虎,打起了圓場。
“傘家跟咱唾蛇大人什麼仇什麼怨您不清楚嗎?”奈何老虎油鹽不進,語氣越發激昂,“周大人,絕非我看不起人族,而是傘家實在不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