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舞明白了雲子璣的顧慮,便聽他的話,去探聽前朝事宜。
雲子璣撐著額頭,愁緒像藤蔓一樣爬滿心頭。
昨日的湛繾,反常到詭異。
他實在不知,這陰晴不定的帝王,是真地顧念所謂舊情,還是同先帝一樣,賞他一顆甜棗,之後會抽十巴掌過來,變著法地要把雲家放在火上翻來覆去地烤。
正如雲子璣所料,雍和殿的文武百官正抓著昨日之事極盡彈劾。
右丞相燕倫上前諫言:“臣子身披龍袍招搖過市,按律令該以僭越欺君之罪論處。”
有他帶頭,那些隆宣帝在位時就身居要職的老臣也開始彈劾雲子璣,順便把整個雲家拉下水一起抨擊。
雲非寒站在另一側,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雲氏祖上是開國大將,綿延三代,滿門忠烈,也算是樹大根深。
可再大的樹,也經受不住整個朝野的刨根抽筋。
雲非寒上前跪地,眼睛看著高高在上的君王,話卻是針對燕倫:“龍袍是陛下親手為帝妃披上的,燕相彈劾帝妃,難道也是在暗諷聖上舉止不當?”
左丞相司徒遠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昨日帝妃入宮,卻未見應有的儀仗,積雪路滑,聖上疼惜帝妃,為他披件禦寒的衣服,微臣以為並無不妥。”
“臣等附議。”司徒遠的門生跪地附和。
湛繾深深看了一眼司徒遠。
司徒遠和燕倫各居左右丞相之職,右相權位高於左相,司徒遠和燕倫僅是面上的和諧,私下暗鬥不少。
前世湛繾出征前,燕倫連夜揭發司徒遠貪墨,證據確鑿之下,湛繾縱使覺得事有蹊蹺,也不得不貶謫司徒遠,以安戰時人心。
現在想來,只怕是燕氏一黨急著在他出徵前清理掉所有中立或者明確與燕氏對立的勢力,立場中庸的雲家,專與燕倫對著幹的司徒遠,都是燕氏一黨的眼中釘。
湛繾為雲子璣披上龍袍,初心純粹是想給他禦寒,不想無心插柳柳成蔭,此事成了一塊試金石,人人都有立場,這立場背後的結黨營私,也隨之浮現在湛繾眼前。
“帝妃是在前線犯錯回京的,怎配得上皇家的儀仗?戴罪之身入宮,還敢如此猖狂,聖上沒有剝他名位已是十分仁慈。”
燕倫自以為能拿捏皇帝的聖意,陰險地道:
“常人若是龍袍加身,早已誠惶誠恐,雲子璣卻能泰然受之,雲少卿作為兄長不辨是非,如此維護雲子璣,難道你們雲家上下都存著謀逆之心?”
雲非寒:“......”他幾乎要掰斷手中的玉板才能控制住打人的沖動!
“夠了!”
皇帝一聲怒喝,滿朝堂都跪了下來。
湛繾從龍椅上起身,用更高的姿態俯視眾臣的腦袋:“你們爭論的是君臣之道,可朕與帝妃如今是夫妻。”
“朕為妻子披上龍袍,也要受你們這群外臣的約束嗎?!”他的聲音陡然含怒,威嚴攝人。
此語一出,整個朝堂的人心都震了震——皇帝居然將雲子璣視為“妻”?
從來只有皇後能與皇帝並稱為“夫妻”!
朝野上下都知道,先帝封雲子璣為帝妃,看似嘉賞,實則是羞辱。
“帝妃”說得難聽些,不過是男妾而已,況且湛繾從來不好男色,雲子璣入宮,可以說是註定要淪為笑柄的。
因此哪怕昨日親眼目睹他被皇帝披上龍袍,眾臣都默契地認定這是皇帝在設局,為的就是今日朝堂之上對雲家的彈劾能師出有名,再嚴重些,湛繾甚至可以抓著這項罪名,把雲子璣打入冷宮,剝奪他最後一絲體面。
燕倫是這樣想的,就連雲非寒心中都十分有數,做好了替子璣擔下罪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