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伽陀微微猶豫下,這才說道:“聖上,如今東都上空妖氣瀰漫。大街小巷都是妖言流傳……”
“到底是何妖言?”楊廣有了一絲不耐。
“這妖言只有六個字,那就是,”安伽陀頓了下道:“李氏當為天子!”
他此言一出,蕭布衣差點跳了起來,今日他才和李玄霸看了天書,天書就是這六個字,怎麼會在東都早就流傳開來?自己沒有說,李玄霸當然也不會說,難道又出來個天書?
李玄霸臉色微變,見到蕭布衣望向自己,滿是驚訝,搖頭不語,臉色凝重。
誰都知道以楊廣地心性,這六個字會帶來怎樣地一場災禍,當年隋文帝在時,為了鞏固皇位,不知道殺了多少舊臣,從宇文閥被他斬盡殺絕可見一斑。無論哪朝的皇帝,英明還是昏庸,但是遇到威脅王權的時候,都會毫不猶豫地下手扼殺潛在威脅地勢力,楊廣也是一樣!
楊廣聽到這六個字地時候眼角跳了下,半晌無語,眾人都是凜然,知道沉默後就是爆。
“啪”的一聲大響,酒水四溢,楊廣已將金樽重重的摔在地上,怒聲道:“找董奇峰,司馬長安,獨孤機過來。”
薰奇峰是武侯府中將,掌管晝夜巡察,執捕奸匪的職責,司馬長安身為監門府的中將,主要掌管宮中禁衛和東都守衛之事,獨孤機卻是御衛府的中將,除了供御兵仗外,也負責東都護衛一事。這三人在東都或多或少都是有著護衛的職責,楊廣一找就是三人,顯然是雷霆震怒。
薰奇峰三人忐忑地來了福順殿,只覺得這個年是過不好了,聽到楊廣的厲聲質問,都是面面相覷。
獨孤機人長的瘦弱,和董奇峰年紀差不多大小,渾身上下卻是精力瀰漫,聽到楊廣責問,上前說道:“聖上,臣下失察,卻是不知道這謠言從何而來?”
楊廣冷笑道:“朕知道還用問你們?你們現在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中,薰奇峰捉賊不利,到現在都是找不到刺客何人,如今宇文將軍都說謠言散佈東都,你身為御衛府的中將,居然到現在還是不知?”
獨孤機惶惶而立,董奇峰上前一步道:“回聖上,微臣晝夜巡查,也是不知道謠言何處而來,還請聖上明察。如果傳播只限於幾個人的話,微臣這就去抓來問話。”
宇文述冷哼一聲,“董中將,你晝夜巡查,也是生了刺殺李柱國一事,可見你的巡查也是有限。”
薰奇峰苦著臉不敢多言,司馬長安身材頎長,人在中年,緩步走上前道:“回聖上,微臣倒是聽聞了這個流言,而且有傳播氾濫之勢。”
眾人都是一愣,楊廣沉聲道:“看起來還是司馬愛卿忠心耿耿,可你既然知道有流言傳播,為何隱而不報?”
司馬長安不慌不忙道:“回聖上,愚民多有流言,微臣不是隱瞞不報,而是怕事事都是煩勞聖上,那非臣下所應做的事情。大隋分工明確,臣下負責東都護衛一事,本以為這是小事,消弭於萌芽之中就好,是以臣下已經抓了散佈流言之人,嚴加拷問。務求追查出源頭所在。”
宇文述一旁冷笑道:“這麼說源頭還是沒有查到了?司馬中將,你可知道,就是因為你的擅自做主,如今鬧地東都人心惶惶?”
楊廣擺擺手道:“宇文愛卿,司馬所說地也有道理,既然他已經著手,朕就讓他追查下去,董奇峰。獨孤機。你們二人務要全力協助司馬長安追查此事。不得有誤,退下吧。”
三中將聽令退下,宇文述卻是不解道:“聖上,三中將失察之罪可以不治,但我覺得空**來風,未必無因,還請聖上勿要對謠言等閒視之。”
“那依你之意呢?”楊廣皺眉道。
“老臣只為聖上著想。特意找到方士安伽陀,”宇文述鄭重道:“他說此次關係到大隋的命數,絕對不可等閒視之。”
他看起來有些危言聳聽,楊廣聽了也是臉色凝重起來,“安伽陀,你的意下如何?”
“回聖上,我覺得李氏當為天子地口號十分蠱惑人心,難免不讓天下李姓者蠢蠢欲動。我這十數日來夜夜觀測天象。現紫微帝星雖是群星環拱,左輔,右弼均有助力。紫微帝星對四殺制化固然不差,可三日之前,帝座之旁突現一妖星,光芒迥乎尋常,甚至有壓抑帝星光芒之格,聖上若不小心化解,只怕妖星欺主,難免四殺並照……”
“大膽,你敢詛咒聖上嗎?”宇文述急聲喝道:“安伽陀,四殺並照乃說無道之君,你竟然用此來形容聖上,實在其心可誅。”
安伽陀慌忙道:“回聖上,四殺並照並非
道之君,當初漢高祖白登之圍前日,也是顯四殺並照以我絕非有汙衊聖上之意。”
楊廣擺擺手道:“你說下去。”
“謝聖上。”安伽陀舒了口長氣,繼續道:“古人有云,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錐,不亦晚乎。這就是說什麼事情,未萌芽之前來治那是最好,若是晚了來治,只怕要頗費周折……”
“那你的意思呢?”楊廣皺眉問道。
“如果依我的看法,”安伽陀長吸一口氣道:“為大隋江山著想,請聖上盡誅天下凡李姓者!”
福順殿一陣死一般地靜寂,李世民眼中露出駭然之色,李玄霸以手帕捂住了嘴,居然沒有咳出聲來。他只怕自己萬一咳了出來,就會被聖上記得他也姓李,他就算死了也無所謂,畢竟他還有不過一年地光景,可若是聖上真地聽了安伽陀的言論,李家上上下下可是有了大難!
蕭布衣不能不感慨君威無限,才有古往今來那麼多冤假錯案的產生,楊廣雖然狂躁,但最少目前還是掌握著生殺大權,他要是讓誰死的話,那人不死也要扒層皮。這裡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是看君王一已的心意!
安伽陀說完一切後,倒是安之若素,彷彿這裡和他沒有什麼事情,楊廣卻是臉色陰沉的沉思不語,過了良久,抬起頭來的時候,突然爆出一陣狂笑。
眾人都是心下驚凜,以為楊廣就要宣佈個駭人聽聞地旨意,殺光天下的李姓之人。這雖然是難以想象,可是天威難測,楊廣的心意卻比天威還要難測!
“殺光天下之李姓者?”楊廣大笑了起來,在高位上前仰後合,半晌臉上一扳,“滑稽,滑天下之大稽!朕乃一代明君,當誇三皇,五帝,下視商周,使萬世不可及,若是聽信你的一面之詞,就要殺盡天下李姓之人,那比起桀紂又有什麼區別?蠢不可及,一派胡言,退下!”
“聖上!”安伽陀急聲道:“聖上,我乃一片苦心,只請聖上明鑑,莫要一時的婦人之仁,誤了天下江山。”
楊廣冷哼一聲,霍然站起道:“一片苦心?你既然夜觀天相,知曉天命,那想必無所不知的?”
安伽陀微愕,“聖上,我不敢說是無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