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樹這個安保隊長離開之後,剩下的幾個安保隊員,擠在狹小的房間當中,並沒有如他預料的一般,開始治療傷員,而是看著傷員,若有所思。
不對,與其說那是計劃著之後對策的“若有所思”,更不說是對現狀感到恐懼的“心有餘悸”。
無形的恐懼有形地在房間裡擴散開來,就像一隻只看不見卻摸得著的大手,掐在眾人脖頸上,壓在眾人胸口上,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張開了嘴,不是為了喘氣,而是為了將心底的鬱悶傾訴出來,讓自己好過些。
也不怪他們,在自己面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慘了:從地窖裡,隔了半天才被抬出來的那人,手上被砍了深可見骨的兩刀,背上也斜斜地有著一道冗長的刀痕,被血浸溼的衣服棉絮和後背黏在一起,幾乎都要長進肉裡面去了。
不僅如此,除了那三刀緊緊吸住所有目光的嚴重傷勢之外,那個傷員的身上,無處不有著淤青,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雖然乍一看可能注意不到,可拉開衣袖,就能找到不少隱藏在衣服底下的細小傷口。
由於對用刑有所瞭解,眾人便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最為臭名昭著的刑罰之一:凌遲……也就是通俗一點說的,千刀萬剮!
“隊長,就這麼看著弟兄們被折磨嗎?”一個安保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即便看到這種場景,即便被人像狗一樣呼來喝去,他都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表示嗎?”
“誰知道那孫大樹究竟向犯人妥協了多少,才換回來這麼一個快死不活的人質!”另一個安保憤懣不滿地附和道,“我們就站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他進進出出了好幾回,這才換回來了一個人……裡面還有四個!”
“他們生死不明,”一個安保有些悲觀地插話道,“誰知道,四個人裡面,究竟還有幾個在這種殘酷的手段下,活下來的?”
“都別說了!”一個安保隊員搖搖頭,及時制止住了這場越來越往負面方向發展的對話。
他指著傷員催促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有時間思考,還有時間抱怨這些麼?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他送到醫院裡面去輸血,做緊急處理!”
“然後,為了緊急處理傷口,在獲得進一步治療之前不讓傷員繼續失血,他們就要去醫療室裡面,拿醫療箱裡面的噴霧藥劑——直接在傷口上面凝固一道除菌止血層。”姬霄看著那安保隊長離去的方向,在心底默默對自己說道。
安保們的頭子被自己接連兩道要求引開了,正在這樓上的某處,忙著與院方的人溝通,忙得焦頭爛額。
剩下的一直駐守在地窖入口處,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的安保人員們,收到新的命令之後,肯定要想辦法掩人耳目,拿到緊急處理傷勢的藥物,還要想辦法無聲無息地將傷員帶出去,載上車送去醫院……這一步,需要的人手可不少。
也就是說,無論怎麼去想——面前的這個時機,就是最最千載難逢的,最容易突圍的時機!
經過這一系列鋪墊:對孫大樹呼來喝去,多次提出要求,只在自己語氣暴躁時提高音量,讓外面也能聽到自己劈頭蓋臉地辱罵孫大樹這個安保部門的總負責人,還有趁孫大樹去拿藥等空隙,在那名人質身上製造更多細小的傷勢……
收到命令鎮守住地窖的出口,一直處於一個緊張兮兮而又無比壓抑,處於一個無論是從空間還是從心理上來說,都快要令人窒息的氛圍裡面,卻又遲遲無法將堆積的不安情緒發洩出去——不能行動,意味著只能將不安和恐懼,物傷其類的悲哀感強行壓在心底。
此時,故意一次性提出好幾樣條件,就是為了詐這孫大樹:騙得他將這個傷員交給其他隊員們獨自處理,而不是他親自引領著眾人,安撫他們的情緒。
如此一來,有著這再激烈不過,再刺激不過的導火線,眾人心底的負面情緒就像是一個塞滿了火藥的木桶一般,只須一點火星,而又無人及時滅火……“砰”的一下,就會爆炸開來。
怨聲載道,只是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重要的是,利用各種負面情緒,降低他們的判斷能力。
人在處於負面情緒當中的時候,判斷能力自然而然的就會降低不少。
傷員出現在自己面前,是平時朝夕相處的同事,現在奄奄一息,似乎隨時都會死去,該怎麼辦?
得想辦法救他,得送去醫院。
送去醫院之前,得先做緊急處理吧?
那麼,緊急處理的時候,要不要掩人耳目?會不會因為這幾道駭人聽聞的刀傷,而讓普通工作人員順藤摸瓜,發現我們在病院隱藏的底層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問題當然不會輕易被解決:在那種慌亂的不得了的情況下,一個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會接連蹦上心頭,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他們往往會認為“人多力量大”,而呼叫更多的人力,來處理這件事——但他們不會注意到的是,自己缺乏的並不是人力,而是能夠冷靜思考的,“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