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樹一心竊喜自己的技倆沒有暴露,自然就不會注意到別人的異樣,絕不會推測出姬霄剛在不久前,在這種秋風刮的人後背微微生涼的天氣,對方自己給自己澆了一頭冷水,好藉此冷靜下來。
由於冰冷的自來水和人體溫度的差異,要是仔細去看,還能看到姬霄手腳等部位的肌肉,不由自主發出的顫慄。
孫大樹沒注意到,所以他也絕不會知道,這是姬霄這幾天來最為虛弱的時刻。
他只是自顧自地撥出了手環的操作選單,連點數下之後,在空中投影了一份剛剛收到的檔案檔案。
“原告證詞,被告人證詞,附件:計程車交通事故,附件:犯罪現場照片,附件:犯罪時的監控錄影……”正當孫大樹不厭其煩地念著上面一個個檔案的名字,唸完一大串檔名,正打算按順序,一個個點開來看的時候,姬霄舉起了手掌,制止了他。
“不用浪費時間,”他如此說道,“這裡面我感興趣的東西只有一個:開啟那份監控錄影吧。”
是的,那份決定了一切的監控錄影,只有親眼看到那份監控錄影,他才能確定某些東西。
孫大樹沒有異議,在他的視角里,姬霄只是一個慢慢尋回理智,急切想要服用藥物斷絕精神疾病,以及透過客觀證據確認真實的世界的可憐傢伙罷了——雖然兇殘暴戾,但那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假象,內在的話,依舊是個可憐人。
人的自我想象和推測總是非常可笑的:沒有親身經歷過相同的境遇,而擅自同情甚至開始假想自己理解別人的傢伙,多麼可笑。
當那安保隊長還在腦海裡美化著面前犯人的這個代表著“自我反省”的舉動時,姬霄可沒有這麼多閒情逸致瞎想,他偷偷握緊拳頭,用犬齒紮了扎自己的舌頭,激發出一股痛感,好讓自己清醒些。
做完這一切,他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讓面前的影像重合起來:可這畢竟不是清晨起床時眼前的朦朧,也不是近視沒帶眼鏡的模糊——這是貨真價實的藥物的副作用,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停下去的。
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他也不再煩惱,雙手撐在桌上穩住自己的身形,眯起眼睛,仔細從視野裡的幾道重疊的影像當中,尋找著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兩人,不,就連旁邊的那個不敢吱聲的人質都沒有發現,聚精會神看著監控錄影的姬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下了手裡的砍刀。
監控錄影與案件無關的前半段已經被刪去,畫面一黑之後,突然切到了某個時間點的錄影。
看那個視角……是……大堂的攝像頭?沒錯,看起來是大廳指向幾個電梯口門前的攝像頭。
畫面很快就動了起來,電梯口不遠處的樓梯間走出一個穿著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按下了電梯按鈕,準備要去往這棟單元樓的頂層。
這時,大堂的大門動了。
雖然已經夜深人靜,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根本沒有人在附近,可門口進來那人,還是鬼鬼祟祟地左顧右盼,打量著周遭的一切,似乎生怕有人注意到自己。
的確沒有人注意到他,就連電梯前漫不經心等待著的受害者,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隨後,駭人聽聞的一幕,就在半空中投影而出的畫面裡,發生了。
只聽聞叮的一聲,電梯到了,電梯前默默等候的男人,也順勢走進了電梯裡面。
與此同時,門外進來的那個年輕男子也動了:
只見他忽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槍,三步作兩步追了上去,趕在電梯門關閉前的最後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子彈送進了受害人的腦袋裡面。
這個時候,似乎是為了展示更為確鑿的證據,投影的畫面止住了,大堂攝像頭拍到的監控錄影被縮小到了右下角,取而代之的是電梯內部拍攝到的影像。
一箇中年壯漢走進來之後,剛按下樓層,正要按關門鍵的時候,一杆漆黑冗長的槍管,從外面伸了進來。
沒等他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一陣硝煙從槍口冒了出來,一顆彈殼掉在了地上,在這寂靜無人的夜裡,那道落地的“噹啷”聲,顯得格外清脆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