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孫大樹的瞳孔不可覺察地縮了縮,嚥了一口唾沫。
“……我要走的是一條復仇之路,無關對錯,只是因為私人恩怨罷了——對方要是不死,我良心不好受。”他很是誠摯地解釋道。
他這邊是越說越起勁,一旁默默聽著的孫大樹是越聽越糊塗:
私人恩怨?這些被殺害的保鏢……不是你家弟弟僱傭的麼?這世道……真是搞不明白。
“都殺了這麼多人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還不夠嗎?”沉默良久後,懷揣著心底的疑問,孫大樹如此問道。
“不夠,”姬霄毫不閃躲地直視著他的雙眼,“殺三個與主謀毫無血脈關聯的人,不夠。”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句話說的好,”他點了點頭,“還有一句差不多的,你倒是提醒我了:”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一定要血債血償,才算的上結束。”
聽到這裡,孫大樹先前積攢下來的那些對姬霄為數不多的良好印象,都在短短一瞬間,盡數消失了,轉而化為了背後的一身冷汗。
也許這人從精神疾病的層面上,並不是個瘋子……可從思維方式和這違世絕俗的觀念看來,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所以,直到我的復仇行動完全結束之前,你確實可以把我當作一個完完全全的瘋子。”似乎是讀透了孫大樹的心思,他又補充了這麼一句。
“你想怎麼樣?”孫大樹緊皺著眉頭,深吸一口氣,對上了姬霄的視線,緩緩問道。
他要問的,是姬霄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別擔心,”姬霄嘲諷道,“如果之前那種親自參與到犯罪裡面的事,都能被你們自己在腦子裡面美化為伸張正義的話——即便知道我要對某人發起報復,也絲毫不妨礙你們夜晚安睡不是嗎?良心這玩意兒,要是真想糊弄,好糊弄的很。”
“……我要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以囚犯的身份,”姬霄強調道,“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受到外界的關注,才可以做成我需要做的事。”
“什麼關注?什麼意思?”孫大樹聽得是一頭霧水,對於一個完全不瞭解內情的人來說,想要跟上姬霄的對話,實在是過於困難。
“簡單來說,你們要讓我這麼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哦不對,經審判應該是無罪釋放的精神病人,繼續住在這帝域精神病院裡,”姬霄有條不紊地解釋道,“只有清楚我一天到晚都待在牢房裡,才不會有人追查我的事,我才有機會達成復仇的願望。”
“牢房?我們這裡可是正經療養院。”孫大樹下意識地回覆道。
“別傻了,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姬霄嗤笑一聲,“正常的療養院,裡面住了一群大爺大媽,頂了天除了男性工作人員以外,有一個保安鎮場子就不錯了,怎麼會有一個獨立的安保部門?療養院都是普普通通的病房,怎麼會有一層單獨設計成監獄的模式?”
“你們是披著羊皮的狼,是某些罪犯不見天日的硬性保證,這一點,我很清楚。”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這幾個人質‘救’走,然後宣佈酷刑已經結束了,把我放回到牢房那一層關著——只不過,有時候在我需要的時候,在夜深人靜三更半夜的時候,把我放出來一陣子就夠了。等到第二天早晨之前,我就會重新回到牢房裡面,你的工作,你和你那在後廚當主廚老婆的工作,也不會惹上任何麻煩。”
如果說,先前關於精神病院的訊息,可能是搜尋出了具體的資料,可能是被關押進來的時候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得到的結論……可自己老婆是這裡員工之一一事,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
要知道,這精神病院入職的時候,嚴格排除了所有互相有親故關係的員工……他孫大樹自己也是,只在鄉下老家舉辦了個簡單的婚禮,在工作場合,也是裝作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不曾和後廚的妻子說過半句話!
“你是怎麼知道的!”第一時間,孫大樹下意識就要一個箭步衝到姬霄跟前,揪起他脖子前面的領子,逼問下去。
可下一刻,理智就讓他清醒過來:
如果一個人對你最深的秘密都瞭解的如此透徹,他一定還有著更大的能量。
也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汗如雨下的孫大樹背後,又逼出幾滴比深秋更為寒冷的冷汗,停在了原地,舉起的雙手也緩緩放了下來。
“我會的東西不少……”姬霄神秘兮兮地笑著,“這麼簡單的東西,想要卜算出來,倒是不難。”
這下子,孫大樹總算是認栽了。
他寧願矇蔽自己的良心,也要在這裡留下去的原因,說到底,就是為了精神病院裡的優厚待遇,就是為了兩口子那份工資——這是他們兩人的命門。
有人拿刀戳著你的死穴跟你談話,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我想,應該都是要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