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估摸著,也快七點半了……”
推開門,走進大房的時候,房間裡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靜: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有的人扣腳有的人在胸前環抱著手,不約而同的是——他們都在等待電影放映的開始。
事實上,房間裡的其它擺設也比姬霄想象的要多,先不說什麼花瓶書架床頭櫃之類的可以有,但是單間牢房裡面沒有的日常用品吧,就連到了這個點兒進來湊熱鬧,一起看電影時給安保隊員或者是護士坐的摺疊凳,都在牆邊靠了好幾把。
這麼說起來,一眾精神病人看起來都有些……過於期待了。
最誇張的當然是劉某仁,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就連下巴的胡茬,都變魔術似的颳得乾乾淨淨。
但姬霄知道他所真正期待的是什麼——為了那件事,沐浴焚香求神都不為過。
胡思亂想一番之後,姬霄這才意識到了自己雜亂思緒背後隱藏的莫名緊張感,自嘲地笑了笑之後,從牆邊拎起一張摺疊凳,坐到了劉某仁的床位旁邊。
“你們這兒的東西可真多,什麼花瓶什麼板凳之類的都有……他們就不怕你們用這些玩意兒打架麼?”剛坐下,他就忍不住感嘆道。
聽到這個問題,劉某仁搖了搖頭,只覺得好笑:“當然不怕——能夠坐在這個房間裡面的,都是吃過教訓的,或者是原先就性情溫順,被篩選出來的傢伙們。這樣的人們,哪會有心思抄傢伙打群架?”
對於這個問題,他劉某仁是最有話語權的:畢竟,他就是覺得這個地方的什麼刀叉餐具啊之類的東西,管轄實在太為輕鬆,才藏下刀子,挾持護士,想要藉此逃出。
現在回想起來,倒是和昨天一般……
“說到底,你現在洗了澡,又有什麼用呢?反正總要出汗的。”姬霄漫不經心地問道,手肘頂著大腿,拳頭頂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等待著電影開播。
那護士都還沒拿遙控來,還久著呢。
“人吃吃喝喝總是要拉出來的,今天吃了又要什麼用呢?”劉某仁樂呵呵地反問道。
“當然,只是開個玩笑。要問真實原因的話……”說著,他壓低聲音,湊到姬霄邊上耳語道,“其實是因為,逃出去之後,在躲避追捕的時候,我不大可能有時間去公共澡堂洗澡,最多也就在花園自動淋水的時候蹭點水來用罷了——下一次洗澡,估計就得等到婚禮那天了。”
“是不是有點早了?”聽到這裡,姬霄稍有愧意地問道。
“完全不會,”劉某仁連連搖頭,“還有一週多,聽說是十二號那天舉辦典禮,是個什麼‘良辰吉日’來著——我當初也就是不懂這些,也不願意去更多去開闊自己的視野,最後才會讓自己周圍的世界變得越來越狹隘吧……”
聽到這番訴苦的話,姬霄表情微微一僵,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出言安慰,轉而開玩笑調侃道:“好訊息是,到了外面很難再有這麼小的房間了,從此以後只會越來越寬闊……”
說完這句話,姬霄自己也愣了愣,一時間,竟是有點不知道自己所說的笑話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有些怔住了,更有些暗暗後悔的意思。
似乎是讀出了姬霄內心的掙扎,劉某仁笑著搖了搖頭:“謝謝你,大師:既為了你出言岔開話題安慰我,也為了在行動計劃裡面接納我這麼一個除了欺負手無寸鐵的人之外一無是處的……”
聽著聽著,姬霄感覺氣氛又要變得低沉了,提前打斷了劉某仁消沉的話語:
“我覺得,”他思考一番之後,如此緩緩說道,“握刀的勇氣,大部分人都有。但是最重要的是,你擁有的,到底是握住刀柄的勇氣,還是握住刀刃的勇氣。消極地貶低自己握住刀柄的行為,是沒有意義的——想要做出改變的話,應該要想辦法讓自己也獲得,握住刀刃的勇氣。”
為了自己握住刀柄,刀尖指向他人;和為了他人握住刀刃,刀尖直指自己,雖然只有一線之差,卻是完全相反的兩碼事。
咳咳……姬霄清了清嗓子:“我是不是說教的有點太多了?話又說回來,今晚播的什麼片子?我看所有人都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他岔開話題道。
“《逆轉未來》,”劉某仁回答道,“講什麼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光看片名,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聽說是部好評率挺高的作品,院裡新租來的片子——大傢伙都沒看過,所以多多少少,會有些期待。”
期待自己日復一日如同一潭死水般毫無變化,又如同流水線般機械而規律的生活當中,出現一絲變化,也是很合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