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庫帕拉長了聲音,“二……”
“十六,十七,十八……”
數到一百,面前男子還是無動於衷,他暗歎一聲,只得觸控手環喚出選單,切換到了車鑰匙的功能,只聽見滴滴兩聲,停車場不遠處一輛車子的燈光亮了起來。
轟隆。
姬霄猛地坐起身來,一時間,在昏暗的天色之下,竟有些分辨不出自己在哪。
冰冷的精神病院金屬牆面,給了他答案。
“醫院的病床有加熱器嗎?義父最後的一覺睡得……”
想著想著,他情不自禁向著背後縮了縮:那牆面雖然冰冷,卻如同一道堅實的臂膀,給了他一道無形的安全感,給了他一個退縮的方向。
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個噩夢。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不久前還神采奕奕講述著自己年輕時光輝事蹟的更年期男人,現在已經不在了。
有的時候回想起來,簡直就像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一般,還在最後講完故事之後,不忘叮囑道:“阿霄,一定要找到萬里啊,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合則利,分則弊啊!”
“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義父,一定會的……”
倚靠著沒有溫度的牆壁,他突然很慶幸自己許下了這個承諾,但又有一股悲哀感油然而生——他很後悔,很後悔沒有叫過那人一聲父親。
轟隆,轟隆。
一道道閃電的光芒,刺穿了樓頂的擋雨罩。
藉著這一閃一閃的光芒,姬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瓶子,是庫帕在下車前躊躇一陣,強塞給他的。
“拿著,”庫帕如此說道,“你會用得上的。”
姬霄沒有看瓶子上的藥品名稱,沒有看說明書,更不知道推薦用量,他只是將塑膠小罐的蓋子掰開,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手心上之後,擰開水龍頭,喝了一大口水之後,猛地將所有藥物都灌進了嘴裡。
轟隆……
……
“我是來領養你的人,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叫我義父,”男人整理了一下衣冠,用溫柔而又富有不可抗拒的威嚴聲音自我介紹道,“我身邊的人,是我的兒子,從今以後就是你的兄弟了,成為一家人之後,要好好相處……”
姬霄看著面前的男人,猶豫了一陣,不知怎麼開口是好。
他剛要說些什麼,對面的男人看出嘴型不對,擺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阻止道:“不要叫我爸爸——和我們成為一家人,並不代表你要忘記自己的過去,忘記自己的身世。”
似乎是意識到這種說法太過於高深,也太過於殘酷了,男人撓了撓頭,許下了一個承諾:“這樣吧,等到我離開後——前提是我們能夠和和氣氣地生活到那一天,而你也徹徹底底認可了我……到那個時候,你想怎麼稱呼我,就怎麼稱呼我吧。”
“爸……”姬霄喃喃道,倒在地板上,漸漸陷入了夢鄉。
託庫帕的福,他睡得很沉很沉,簡直像是要把所有心事都沉到腦海深處十萬裡的那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