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呂子曰
當時宋江投西軍,童太尉就把他這三百餘眾轉隸到熙河前軍統領辛興宗的麾下,供其差遣。要說作戰勇猛,那是三軍都有看到,甚至童太尉都有耳聞。
但要說軍功,卻是慘不忍睹,一星半點都沒賺到。辛興宗連王淵、韓世忠的西軍功勞都敢搶,怎麼可能給宋江他們留下渣渣?
宋江等人打死也沒想到會落下這個樣子,那還不如在靖海軍跟著安公子廝混呢。所以這次辛興宗獲罪,最高興的人未必就是韓世忠。宋江和他的小夥伴,才是最開心的存在。
韓世忠在幫源峒裡擒獲方臘時,其實還順手牽了不少方臘的餘黨人物,大約三十九人。
沒想到熙河前軍統制辛興宗卻率眾截攔洞口,以梁紅玉等女子性命威脅,硬是將方臘及妻子邵氏、方亳掠為己功。
當時辛興宗看著韓世忠在風中凌亂的樣子,哈哈大笑,覺得這事有趣極了。所以他不為己甚,將剩下的那些方臘餘黨都留給了韓世忠。我吃肉,你喝湯的意思。
這些被辛興宗嫌棄的人裡面,有方肥、方五相公、鄧元覺、王寅、呂將、江蔡、董舉、王國等三十六人,都一直被韓世忠拘在營中看管。
如今韓世忠擒方臘的大功迴轉,他自去領軍去了。原來營中拘押的這些人,韓世忠也不為己甚,全都留給上司王淵送個人情。所以,這些人就轉給填坑的宋江所部看管。
方肥、鄧元覺等人不過因人成事,他們倒也罷了。但是王寅、呂將卻都是一等一的人材,安寧和陳顒反覆琢磨,怎麼把這幾個人搗鼓出來。
不幹不行啊,王寅不但允文允武,而且他的女兒還是李師師。以安寧和李師師的曖昧,若是眼看王某人被朝廷禍害坐視不理,他將來怎有臉面再會李師師?
呂將卻是個太學生,審訊時候,呂將引經據典,一口一句的“子曰詩云”,曾把韓世忠氣到吐血。後來甚至有了心理陰影,見到儒生就煩,“子曰,又見子曰!”遂不見。
甚至他後來效忠的皇帝趙構都看不下去,老韓你不能這樣招惹讀書人嘛。韓世忠倒是知錯能改,很給皇帝的面子。所以再見到儒生就呼“萌兒”!趙構也是哭笑不得。
與韓世忠喝酒聊天時,安寧曾經好奇問過韓世忠。不料韓世忠聽到呂將的名字,就大發脾氣,甚至連酒都不喝了,非要拉著安寧等人一起去鑑賞這天下奇人異士不可。
“俺跟你說,兄弟啊,咱們可以打個賭!要是兄弟你、你能在那呂子曰面前,堵他三句話不帶子曰的。哥哥今晚就不回家了,哥哥就摟著二嘎睡它一夜!”韓世忠張牙舞爪。
二嘎嫌棄地“嘎嘎”兩聲,你特喵想的美呢!一個酒鬼而已,也想玷汙俺的清白?
呂將看到安寧身後的陳顒時,驚訝地把幾個手指全都塞進了嘴巴。這什麼地方不知道啊?陳兄弟你趕緊逃命去吧,不要再管俺們死活了。
所以在安寧與他寒暄時候,呂將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一昧“啊,啊?啊!”胡亂應了三句搪塞。安寧衝著韓世忠聳聳肩,“如何,韓家哥哥,你這局關撲,卻是小弟贏了”。
“嘿!特喵的見鬼啦?”韓世忠醉眼朦朧,如喪考妣。
“呂子曰,是吧?”好容易等到呂將神魂歸位,安寧乾脆要過一把長凳,就和呂將閒聊起來。“要說你也是個讀書人,如何就要上方臘這等賊船?難道家中父老都不要了?”
“呵呵,子曰成仁,孟曰取義。讀聖賢書所謂何事?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而今而後,呂某庶幾無愧?”呂將卻甚是不屑。
他是杭州的太學生,因為看不慣朝廷的花石綱,上書言事,自此便被絕了選官之道。家中父老早已過世,唯一的妹妹小小也在方臘破杭州時走失。
他如今孑然一身,又有何牽掛?而那朝廷,也看不到希望。那就索性反了吧?
呂將原本就是聖教中人,此前不過在教中行走,卻曾見過陳顒幾次。要說陳顒粗豪,呂將酸儒,他二人一起說話,常常驢唇不對馬嘴。
然而陳顒卻是非常尊重呂將的學問,常常拿聖教的微言大義向他請教。呂將也尊敬陳顒的狹義仁心,願意傾心結交。他二人,卻都是源於心底的那個“仁”字,才得為友。
等到方臘舉事時候,呂將身在杭州,心在聖教,自然要苦苦相勸方臘行事,不要寒了東南地方的人心。他和陳箍桶的看法大致相似:空守著杭州其實沒用的。
東南之險,首在長江。而長江的七寸,便是金陵。與其在兩浙胡亂殺人,不如直搗金陵,傳檄東南郡縣,收其稅賦,先立根本。然後徐議攻取之計,那樣才是百世之業。
而陳箍桶來信的建議則更加激烈,除了要迅速奪取金陵外。還要殺徽、嚴以示威,長驅渡江,結人心以圖人長安。此後再要攻其汴京、河北、山東,如此十年,天下歸心也。
他二人的主張,其實真的就是方臘當時所能選擇的最佳方案。然而方臘卻是一番神龜廟算,覺得朝廷沒有那麼快反應過來,所以?“不虞如是速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