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一時間有點猶豫,紫塵若曾經的告誡就如潺潺流水一般在他心底劃過。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你破入化靈境的時候徹底抹除你本來的印記,換句話說,就是捨棄過去的你,而和現在的你融為一體。不過那樣的話,勢必會犧牲一些東西,屬於你本身的痕跡會徹底消失不見,能證明你過去存在的事物,只有你自己的回憶……甚至,連你的性格,都會盡可能向身體原主人靠攏……”
魂海波濤起伏,像是無聲地催促著玉凌,讓他快點做出抉擇。
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已有了答案,只是臨到最後關頭,免不了有些遺憾和惋惜。
但秦嶽也好,玉凌也罷,他始終是他,就當是昔日的玉凌,多出了一份異世界的記憶罷了。
玉凌下定決心,洶湧如潮的魂力開始洗刷滌盪整個魂海,去清洗掉那些屬於秦嶽的印記。
他的肉身玄力和靈力都在顫動著,傳達出一股獨特的頻率。
而他的魂力本來與這種頻率是有些脫節和不協調的,但在玉凌的強行作用下,三者漸漸共振共鳴,雜亂無章的聲音最終凝結成了一股。
玉凌一直關注著玉瓶的動靜,見它並沒有排斥自己魂海的變化,便暗暗鬆了口氣。
要是抹去秦嶽的印記會造成它的反彈,玉凌寧可身魂不協調也不會捨棄白瓶。不過現在看來,白瓶對自己的認可依據也不知道是什麼,玉凌的靈魂已經徹底與身體水乳交融,魂力也發生了微妙的改變,但瓶子依舊穩若泰山。
玉凌隱隱看到瓶身上閃過一道熟悉的白光,讓他的靈魂有些為之悸動,像是遭遇了什麼不可抗拒的吸引一樣。
但這種感覺只是一晃而過,快到似乎只是玉凌的幻覺。
那道白光……究竟是什麼?為何讓他如此熟悉、如此親切?
玉凌恍惚了幾秒,便很快回過神來,晉入化靈境的關鍵時刻,委實不容他走神。
他將魂力盡數融入那道模糊的魂影中,就像一個高超的木匠一樣,開始了最精細的雕琢。
一點一點,魂影有了眼睛,有了鼻子,有了耳朵,有了嘴巴,也有了身體四肢,就像是一個微型的玉凌一樣盤坐在魂海中央,只是表情略顯冷漠。
在這個過程中,屬於前玉凌的記憶也一點一點在他心頭流淌而過,幼時無父無母的孤獨,苦修練刀的艱辛,玉道仁的慈祥關愛,對玉渺不加理由的厭惡,居心叵測的大伯,畏懼他遠離他孤立他的丫鬟侍衛,以及十二歲時那一場決定生死的刺殺……
那就是這個十二歲的孩子全部的世界,是他所經歷的一切的一切。
他沉默寡言,他冷漠孤僻,他生人勿近。
然而,那都只是表象,是他對這個世界的膽怯和警惕。
深藏在他內心的,其實全都是不為人知的渴望。
他也曾渴望過。
渴望像爺爺那樣大權在握,受人敬仰,渴望像玉渺那樣意氣風發,受人喜歡,甚至渴望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有父母的疼愛和關懷,渴望不用這麼辛苦地修煉,渴望自由自在地出去玩耍,渴望高興地笑,痛快地哭,渴望有一些願意接近他在意他的朋友。
那麼多的渴望,都只壓在他心底最深處。
他也曾怯怯地接觸過這個世界,他救過一個被人毆打的乞丐,但知道他身份後,乞丐只是誠惶誠恐地不住磕頭,那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曾試著和府裡的丫鬟說話,努力地讓自己笑得溫和一點,然而卻嚇得那丫鬟尖叫一聲驚慌失措。也許他在他們心中,就像洪荒猛獸一樣不可靠近吧。
他終於心灰意冷,把自己緊鎖在一層厚厚的硬殼下,那層殼叫做冷漠。
然而那並不是真正的冷漠。
他的血也是滾燙而灼熱的,他同樣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與憧憬,只是……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去融入這個世界。
沒有人教他,他也不敢去大膽地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