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大人發話加上銀彈的威力自然無往不利,撫標有撫標的配備,遠的不說眼前的譚榷就是撫標的一個千總,說是千總但是撫標一共才一百多人可供驅使。撫標和綠營的分防營說起來都是總兵手下的,一個供巡撫驅使,一個聽命於副將,糧餉的來源六成來自地方的截留,四成由省裡收上來的賦稅下發,楊旭領著趙河在巡撫衙門的兵房和戶房走了一遍,開好單據,以後上交的稅銀對照往年就能猜測你需要留多少銀子作為餉銀。最後加蓋撫標的立命憑據,就是所需的物資,以及自行購買所需軍械的憑據。
不得不說張煦是個好官,雖然老邁但是知道以地方為重。辦理完換標的程式,趙河也從分防營轉為撫標,那巡撫就是上司,其實本來山西巡撫就是一肩挑,節制總兵。楊旭領著趙河去後衙叩拜張煦,隨著譚榷的指引三人有說有笑的準備進去,只見張贊安臉色鐵青的從院子裡走出來,譚榷愣住了,結結巴巴的喊了一聲,“安……安二哥!”
張贊安站在門檻上冷笑著說道:“你還知道我是你二哥啊!你胳膊肘子轉的挺快的。”嘲諷完譚榷,回頭看著楊旭,臉色已無一絲笑意,“小子腦子轉的挺快的,知道找我爹辦事比我爽利,行啊,學會走偏門了!”看來從師爺或者是張煦那裡知道事情了。
楊旭被他的歪理也是聽差點氣樂了,我是一個府的同知,我的上司就是巡撫,有事情不找巡撫,找你才是走偏門呢。再說你就是一個湖北的官,和我楊旭壓根就沒有隸屬關係,充其量就是巡撫的兒子。
楊旭不想太招他,拱手說道:“下官也是無奈,地方紛亂,只得找上官大人出主意,現在正要向撫臺大人致謝……”
張贊安沒等他說完,一腳把他踹到在地,“你小子跑來戲耍我來了。”一看張贊安打了楊旭,趙河可不幹,衝上去就要打張贊安,楊旭伸手死死抱住趙河的腿,在巡撫衙門把巡撫的兒子給打了,你再有理也是沒理。官員在清明也是偏向自己的至親,趙河要是打了張贊安,楊旭的前途可就真沒了。
張贊安撇著嘴,看著趙河,“怎麼你小子想揍我?不過是姓楊的一條狗,你亂叫喚什麼?有本事打我啊?我倒是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膽。”
楊旭一把拽倒趙河拉著他一起跪下給張贊安磕頭,“我們都是下等的狗,哪有膽子打上官呢,你這腳踢得好,踢得秒。”說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張贊安畢竟是文人,你要是裝低賤,他也是無可奈何,從楊旭的身上踩了過去。這個世道就這樣,除非自己不停的向上爬,否則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呢,下層人就不配稱呼為人。
“下官恭送張大人!”
趙河已經氣炸了,但是楊旭照樣還是拾起笑容,抽了抽自己幾個耳光子,活躍一下臉部肌肉,笑著對旁邊呆在一旁的譚榷說道:“還請譚大人領路,我們還有拜訪老大人呢。”
譚榷心理很是佩服,伸出大拇指,“兄弟你行——”
張煦身體虛弱,實在沒有精力招呼楊旭等人說事,楊旭和趙河照例磕完頭就被領了出來。
此地不宜久留,要是再碰到張贊安肯定又是一頓羞辱,楊旭可不想再受窩囊氣,和趙河帶著護衛快馬加鞭直奔霍州府。
到了霍州府已經第三天了,楊旭找了嶽布群把軍械憑據和巡撫衙門的公函交給他一份,然後去一趟道臺衙門給稅銀做備案,道臺有監管地方的權力,主動告知情況,這樣做也是一種尊重。周士傑整好在衙門裡,楊旭特意拜訪周士傑做說明,周士傑看到楊旭特別懂事,心理也是高興,得知楊旭下午就要出發回去,趕緊留住他,說自己的大夫人辦五十歲的壽辰,半百、知天命的年齡就表明高壽的開始,值得大辦,不過女人的壽辰不是內宅辦理嗎?自己一個男客過去合適不合適?楊旭也是有些左右為難,但是周士傑發話了,楊旭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下。
回到客棧,楊旭抓緊準備禮物,這事情自己想法子不如找懂行的商人比較好,楊旭到嶽布群的布鋪讓他想法子,嶽布群自然有存貨,一套西洋化妝盒,還有一套西洋的佩戴銀飾,做工十分精巧,檔次感十足。楊旭喜上門梢,雖然嶽布群不要錢,但是楊旭還是把一百兩銀票塞在他手裡。看著嶽布群眼裡滴血的模樣,楊旭就知道自己賺了,樂呵呵的前去祝壽。
壽宴分為內院和外院,內院都是女客或者家裡人,外院都是男客。令楊旭沒想到的是周士傑竟然讓兒子帶著自己到內院給自家的夫人拜壽。看來周士傑把他看做是子侄輩,楊旭跟著周至遠一路來到內院的廳堂裡,這裡一共四桌,正中的一桌一個打扮得體的婦人坐在中間,周圍都是端坐的穿戴齊整的各家大婦,旁邊的一桌看來周士傑的妾室包括自己兒子的妾室等人,其中那個五姨娘正在其中疑惑的看著自己,想必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其餘的兩桌都是女兒家孩童居多。
周至遠把自己領到主桌,對著那主位的婦人介紹道:“這是我娘!也是今晚的壽星。”指著楊旭說道:“娘,這位可是青年俊傑平陽的同知——楊旭,楊鳴鶴!”這話一說完,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轉移到楊旭身上,好年輕的同知啊,又年輕又俊俏的小夥,這些女人堆裡開始小聲審視,其中的目光好像不乏過於熾熱。楊旭心理嘆了口氣,什麼事啊!又得下跪,楊旭眼一閉腿徑直下蹲,跪倒在地,一面磕頭一面口呼:“小侄楊旭給嬸子磕頭了,祝嬸孃福祿安康,吉祥如意!”說完起身把自己的禮品送上去。
大夫人炫耀一般的開啟禮物盒,本想著同知官位不小,加上又是家裡的子侄輩,肯定不會小氣,有心拿出來給周圍幾位高官的大婦顯擺一番。果然沒讓自己失望,西洋女人的物件,梳妝打扮一整套的西洋梳妝盒,上面都是鑲銀子的紋路,在紅木的底座的凸顯下十分漂亮,旁邊的一盒是一套的首飾,從耳環,項鍊,戒指,頭飾等無一不包,關鍵是做工,花樣繁多,西洋的物件本來就是稀缺貨,這兩個物件都是一整套就顯得彌足珍貴。
大夫人從衣袖裡抓起兩個紅包就塞進楊旭的手裡,笑著說道:“孩子的心意嬸子收下了,讓志遠陪好你。”周志遠在旁邊應承了一聲。楊旭隨著周志遠開始往前院走,一雙眼睛楊旭始終覺得在自己身上,回望過去,麗人就在那裡,楊旭回報一個微笑,趕緊撤開眼神,要不然這時候的閒言碎語能殺人的。
回到前院,酒宴早就開始了,各色的官場人物你來我往的敬酒,楊旭身為地方首牧,年齡又輕,更是醒目,左一杯右一杯的來回敬酒。都是下屬或者同僚,楊旭不好表現的太過孤傲,半個時辰左右,楊旭腦子還是懵了起來,周士傑已經被喝倒抬回臥室了。周至遠則是趴在桌子上徑直不起。
這時代的酒度數沒多少,但是喝多了醉起來可比後世腦袋疼多了,楊旭一方面抬著迷糊的腦袋四下張望,一方面開始為自己膀胱儲藏的水量做疏通的工作,看著周圍也沒有家僕一問。
楊旭只好走遠些,遊廊四通八達,蠟燭的燈光太亮,楊旭混進黑暗院子裡的花園,準備為花園的肥料做些貢獻,剛到一個假山後面,準備開閘放水的時候,一個對話傳入耳朵裡,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大夫人怎麼可以在眾人面前奚落您呢,太過分了。”
“我都不生氣,你生什麼氣?”這個聲音頗為有些耳熟。
“也就是您脾氣好,換一個人肯定跟大夫人翻臉了。”
“我的好小蓮,別替我打抱不平了,我一個人靜靜,你回去吧,光是服侍我們,自己還沒吃飯吧!再不回去,該沒的吃了。”
“還吃什麼吃,氣都氣飽了,大夫人每次都是沒來由的朝你發火,真不知道老爺是怎麼想的,怕自己的夫人怕到要命,根本不敢替你說話,什麼冤屈你都放心裡忍著,這哪裡成?”
“行了,知道了,回去吃飯去吧!”說著將其推了出去,待看到走遠了,長嘆一口氣,佇立在一旁。
楊旭雖然腦子昏沉,但是不是傻子,猜到猜到怎麼回事了?但是那是人家家事,自己自然不好多管,在這裡是沒法尿了,自己就想溜走換個地方撒尿。一轉頭,輕輕提著腳步聲,往回頭一走,“嘭”的一聲,楊旭的頭明晃晃和假山露出的一塊岩石來了一次親密的約會。
“誰?”從旁邊走出來一個女子,渾身的粉色衣裳,正是五姨娘,楊旭捂住腦袋彎著腰,“不要報警,我是過來撒尿的!”“報警!”五姨娘一愣,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馬上看出來是那位年輕的同知,“楊……旭!”
楊旭捂著腦袋,“是我!”
“你……怎麼……這樣了?”
“剛想走人,誰知道腦袋撞石塊上去了。”楊旭一手使勁摩擦腦袋,期盼著減輕點痛感,另一隻手捂著肚子,其實是扶著膀胱,省得尿出來,實在痛苦。
五姨娘看著楊旭現在滑稽的形象簡直與剛才眾人面前那個威風凜凜的樣貌差異太大,不由的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