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河畔,小鎮熱鬧非凡,仙人來此,也要與凡人同坐桌前,而小鎮在一座並不顯眼的山腳下,山峰其實並不高,名為青羊山,與人間尋常的山峰並無不同,山上也沒有什麼顯眼的景緻,但是山腳下那一道竹籬笆卻攔住了天下九洲的仙人。
自從當年‘重陽之會’以後,九洲來訪的人絡繹不絕,但是卻鮮有人能夠上山,直到如今,每日上山叩門者仍然不計其數,可是青羊山上已經連一個下山招待的人都沒有,儘管如此,明知上山要吃閉門羹,可還是有無數人前赴後繼,想要上山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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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牧靈進入蘇容大的屋子裡的這段時間,又有無數在小鎮上逗留的仙人上山拜謁,可是等待眾人的只有那無聲的竹籬,竹籬淺舊,卻將山下與山上隔成了繁華與寧靜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這時,在山上的幾座茅廬之間,久未露面的幾人都難得一起出門來了,幾個人都已經望著山下看了半天,久久沒有言語,在趙牧靈進了蘇容大的門之後,一座茅廬前,一老一少兩個男子並肩而立,老者是個駝背,先開口說道:“你說他還記得他當初的承諾嗎…?”
看起來年歲較輕的男子搖頭道:“誰知道呢,他都不敢上山來了…!”而這時,看起來年歲相差較大的兩人又同時看向了對面那座茅廬,那座茅廬大門緊閉,蛛網結塵,看起來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了,這時候也沒有人現身。
這一老一少兩個男子正是木風與房一,兩人剛說完,不遠處另外一座茅廬門前,一個正埋著頭雕刻一座石碑的老者突然開口說道:“還不都怪那個姓童的,要不是姓童的當初那樣嚇唬他,說不定他已經上山來了…!”老者名為勾鉅。
而這時,有半張人臉忽然隨風飄蕩過來,恰好停在了勾鉅門前,突然笑道:“你今天是喝了幾兩?膽子越來越大了呀,都敢這樣稱呼童青羊那傢伙了!我看你們是忘了當年那一戰的兇險了…!”
這隻剩下半張臉的人名為廉破候,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另一座茅廬傳來的吱呀的開門聲打斷了,只見兩個文士儒衫的男子聯袂走出門來,走在前面的名為蘇文,緊跟其後的是杜羽,蘇文先開口說道:“那一戰兇險又如何,與他趙牧靈又有何干?千年之前,還沒有他趙牧靈這個人呢…!”
蘇文緊跟著又說道:“不管如何,趙牧靈都是人族,雖然他如今已經入魔,但他的心卻依然和當初一樣,上山下山,並無不同!要我說,如今的這個趙牧靈比當初那個‘初出人世’的趙牧靈反而更有人情味…!他來了,南卿肯定也平安無事!不要忘了,就連主上,也有千道梅這個魔主手足,當年我們幾個誰不欠他千道梅的人情…?”
其他幾人笑呵呵地看著廉破候,而這時杜羽又說道:“秦虎前往魔界,至今尚無訊息,於闊親自出手抓走了小秋和小冬,這恐怕才是真正該我們擔心的地方…!”一聽此言,茅廬前的幾人頓時全都沉默了。
而就在眾人沉默之時,忽然間長空中一陣風聲呼嘯,一名白衣男子從萬里之遙的雲端墜落而下,端端地落在了幾個人面前,落地時沒有一點聲響,在落地之前,白衣男子似乎還在睡覺,雙腳落地之後,白衣男子伸生了個懶腰,這才說道:“只憑秦虎一個人,恐怕帶不回小秋和小冬,反正童青羊不在山上,我說,要不咱們幾個一起走一趟魔界…?”
白衣男子說完又站在原地呼呼大睡起來,嘴裡囈語不清,彷彿已經進入了睡夢之中,而其他幾人面面相覷,又躍躍欲試,只剩下半張臉的廉破候言道:“黃雲仙,你是認真的?你有辦法去魔界麼…?”
白衣男子黃雲仙突然睜開了眼,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女子忽然毫無徵兆地出現在眾人身邊,一看到這名女子,一群男子全都低眉搭眼,再沒有一個人開口言語,而女子剛出現便罵道:“你們這幾個殘兵敗將,還有你黃雲仙,真是白日做夢,就你們幾個,如今離開人間都成問題,怎麼去魔界…?”
其他幾人都沒敢抬頭,唯獨黃雲仙這時說道:“你已經恢復了逍遙境,難道我就怕你了,你以為就你養好了傷…?”兩人針鋒相對,氣氛瞬間冷清下來,而就在這時,一個拿著魚竿的老者騎著一頭長鯨出現在了秦虎那座茅廬頂上,笑道:“青羊子不在,你們幾個就開始窩裡橫了…?”
說完,釣叟手掌輕拍了兩下身下的長鯨,長鯨頓時消失不見,釣叟輕輕一躍便落到地上,對著黃雲仙笑道:“還好意思說什麼養好了傷?除了他們幾個當年留在山上幫趙牧靈那小子治傷的幾個之外,我們幾個誰敢說自己身上的魔氣都根除了?要我看,也就只有青羊子、秦虎、宋嶽和藍衫他們幾個身上的傷已經全好了…!”
白衣男黃雲仙呵呵笑了笑,也沒否認,但依舊對其面前的女子說道:“我身上的魔氣是沒有清除,但我早就已經恢復了境界,反正咱們幾個也有千年沒有交過手了,要不咱們熱鬧熱鬧…?”
“哦,熱鬧?真是熱鬧啊!”黃雲仙話沒說完,就被一個從山下傳來的聲音打斷了,眾人往山下看去,第一眼還沒有看到什麼人,但第二眼就看到一個牽著一頭老黃牛的農夫走到了茅廬門前,而這時,竟然是那頭老黃牛開口說話了,言道:“要打架,算我一個…!”
這時候其他幾個人都湊到了農夫面前,木風對那老黃牛說道:“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難道你已經恢復了…?”而這時,黃雲仙卻看著牽著老黃牛的農夫說道:“你身上的魔氣已經沒了?怎麼回事…?”
農夫笑了笑說道:“我在山下鎮子裡碰到趙牧靈,他也沒問我是誰,有可能他看出了我的身份,但他也沒說,他就直接幫我們兩個清除了身上的魔氣…!”農夫說完,老黃牛也說道:“趙牧靈確實已經入了魔,可惜了…!”
而這時,黃雲仙似乎已經忘了要去魔界的念頭,已經有些待不住了,急得連忙說道:“秦虎傳回來的訊息說,黃裳和趙牧靈的交情頗深,怎麼這小子膽子這麼小,居然不肯上山來…!就算青羊子在山上,有我在,誰敢動他…!”
眾人都笑了笑,剛上山的農夫則是忍住了笑意,而勾鉅這時說道:“當年我們為了救他確實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幾乎把我們幾個看家底兒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廉破候把他的命魂之物差點都耗盡了,主上的戰甲也被我們請了出來,藍衫更是耗盡血海全都交給了趙牧靈。
“但是我們幾個在救趙牧靈的同時,我們身上淤積多年的魔氣也都被他吸取走了,所以我們幾個受傷最重的傢伙如今才能恢復的這麼快,秦虎只是用了幾年便再次逍遙了,青羊子那傢伙更是隻用了不到半年時間,實力就恢復了大半!只可惜當年你們都沒在,不然如今你們早就不用被魔氣困擾了..!”
勾鉅一直低著頭,除了黃雲仙和釣叟兩人之外,其他幾人似乎都不著急,連和黃雲仙針鋒相對的女子也笑著說道:“反正當初我受傷不重,主上已經親自替我清除了魔氣,那小子上不上山反正我不著急…!”
而這時,那釣叟也忍不住了,言道:“你當然不急,當年你懷著身孕,主上只能自損境界為你清除魔氣!”說完,釣叟便連忙向農夫追問道:“你覺得那趙牧靈到底怎麼樣?他為你清除魔氣時還說了些什麼…?”
農夫搖了搖頭,而這時,宋嶽扶著其妻子,還有蘇容大和藍衫,四人一起走上山來了,隔著老遠,黃雲仙便問道:“你們怎麼回來了?趙牧靈呢?他怎麼沒來?”其他幾人這時也都看著山下,其實宋嶽幾人只能看到個模糊的影子。
不過宋嶽幾人走得很快,只是幾步之間,宋嶽幾人就到了幾座茅廬面前,宋嶽妻子和蘇容大兩人紅著眼,淚痕未乾,兩個女子似乎還沉浸在傷心之中,都沒說話,藍衫也不開口,而宋嶽一隻手扶著被其稱為笑鈴兒的婦人,眼神中心疼不已,言道:“山門前那些人真是礙眼,言禮他們下山鎮壓魂河不歸,這些人越發放肆了,竟然敢堵在門口,還不讓娘子上山…!”
宋嶽其實是在故意安慰妻子,如今山下誰人不知笑鈴兒是他宋嶽的老婆,又有誰攔路,只是因為這一次宋嶽的妻子和蘇容大兩人再次見到趙牧靈,都十分傷心,宋嶽不放心才下山前去迎接。
說完之後,宋嶽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就在剛剛你們幾個吵架的時候,趙牧靈已經走了!那小子知道他已經入了魔,他當年下山時當著我們幾個的面發誓,自愧對不住我們,所以就悄悄離開了!藍衫她們勸了又勸,可是那小子固執得很…!”
宋嶽剛說完,蘇容大和宋氏便又嗚嗚哭了起來,宋氏心疼地說道:“這孩子命自小孤苦,好不容易活下來卻又不得不漂泊天涯,居無定所,我想讓他上青羊山落腳,他卻怕給我們招惹麻煩,太懂事的孩子…總是…太可憐…!”
在宋氏的哭訴聲中,蘇容大也垂淚不止,言道:“他說他不能留在人間,真不知下一次見面又是何年何月了,我好怕下一次見到他,又是他受傷躺在床上的時候…!”
眾人動容,而這時,黃雲仙和釣叟兩人目光交替,黃雲仙突然身形一竄便飛入了雲中,釣叟也重新騎上那頭長鯨匆忙下山去了,這個時候藍衫才拿出了一個酒香飄逸的百寶囊,對眾人說道:“這就是你們幾個傢伙聚在一起辛苦等候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