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從南方升起,一點曙光斥退無邊黑暗,圓月在中天逗留了多時,終於退去,一行人都動身返回陋室小院兒中。
木白和老怪遠遠走在前面,趙牧靈左右分別是餘蟾和高趾,在一番苦勸之後,餘蟾終於稍微消停,只不過一路上趙牧靈的兩隻手還是緊緊拉著餘蟾和高趾,不敢鬆開,既是為了邀請兩人到小院做客,更是為了分開兩人防止兩人掐架。
餘蟾氣怒難消,再加之蛻變出人形之後的相貌大違本心,雖然在木白的威嚇之下沒有動手,但是不論趙牧靈如何勸說,依舊沒有一點消氣,一心想著要找高趾報仇。
“趙牧靈,之前你明明說不干預我們的私事,為什麼現在又出爾反爾…?”餘蟾大嘴張啟,長舌靈動,被趙牧靈一路拖著前行。
趙牧靈深知餘蟾對自己蛻變出來的樣貌大感失望,此時正在氣頭上,有一半的火氣都是想要故意為難高趾,其實最好的辦法便是讓餘蟾和高趾二人打一架,反正兩人如今都是地仙境中期,一時間也分不出輸贏,等到餘蟾瀉·了火,再來勸說效果肯定會更好。
只是事有無奈,趙牧靈已經收下了高趾所贈送的一套酒具,酒味甚佳,吃人嘴短,所以不得不為高趾出頭擋災,儘管在連番勸說之下已經詞窮,還是隻能選擇忠人之事,盡己之力,面對餘蟾的質問,趙牧靈只能以和氣為託辭,儘量周旋。但是,到了小院門口之後,趙牧靈卻突然停了下來。
餘蟾死死盯著趙牧靈右手旁的高趾,恨意不絕,要不是看在趙牧靈幾次相救的份兒上,早就已經動手。高趾聽從趙牧靈的吩咐,一路上忍氣吞聲。兩人突然發現趙牧靈停了下來,一時都看向趙牧靈,正好四目相對,天雷地火一觸即發,然而,趙牧靈卻突然急迫嚴肅道:
“終於醒了…!我要拜託給你們兩個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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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空間之中,趙牧靈傷重失去意識之後,身軀一直墜落,速度越來越快,留在身軀之中的意識不知疲倦、連番嘗試,終於才醒來重掌身軀。剛一醒來,差點便又被身上的傷勢弄得再次意識昏厥,意念在清醒與模糊的一線之間搖搖晃晃多時,最終才睜開眼。
睜眼一看,眼前的光芒退散,已經不在虛無空間的通道中,耳畔風聲作響,身下居然是一望無際的驚濤大洋。碧水青藍,與天際相接,風味鹹溼,雖然趙牧靈從來沒有見過大海是何模樣,但是隻一眼便已經確定,身下便是海水,
一時被海水之壯闊所迷,忽而一陣波濤驚天而起,趙牧靈瞬間回神,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從天上往下墜落,已近海面,從萬丈高空墜落,哪怕是水面,恐怕也只會粉身碎骨。
可是此時渾身上下一片冰涼,意識雖然清醒,卻根本使喚不動自己的身軀,手足無措,根本止不住身軀下墜的趨勢,即使在三洲山河之中的另外一道‘靈體’分身事先已經有所預料,這時也已經趕不及了。
正在萬分茫然焦急之時,身下的海水中突然有一道身影破水而出,倉皇而逃,直衝雲端而來,在其身後,有兩道身影緊追不捨,暴呵不絕:
“女賊,站住…!”
“別讓我們抓住你,不然永遠把你鎮壓在海溝之中…!”
在後面緊追的兩人怒吼不止,但是前方逃跑的那道身影頭也不回,一眨眼便已經到了趙牧靈面前,一頭藍髮擦肩而過,幽香飄散,瞬間遠去。而趙牧靈下墜的速度勢不可擋,已經停不下來,正好和後面追來的兩人迎頭撞上,頓時,趙牧靈再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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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天色已黑,趙牧靈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林蔭之下,天上圓月當空,身旁的篝火烈烈作聲,火苗升騰,映照著樹梢張牙舞爪的影子指向黑暗之中,一股幽香和烤肉的焦濃香味傳來,引得肚皮咕咕直叫。
“你醒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穿過火焰而至,飄渺悠忽,難以辨明聲色。
趙牧靈發現自己下半身毫無知覺,上半身也還是動不了,胸前後背以及雙臂斷骨尚未重生,刺痛難忍,幸而自己身上的木人外甲依然穿在身上。聽起來身旁的女子暫時並無敵意,於是便試著開口說話,重傷之下聲音嘶啞道:
“這位姑娘,是你救了我嗎…?”
其實透過那道幽幽的香味,趙牧靈便已經知道旁邊的女子就是那個在海面上遇到的藍髮女子,只不過那時根本沒有看清楚女子的長相,而且這個女子被那兩人稱作為‘女賊’,趙牧靈不敢確信這名女子一定就是好人,所以便對之前的事絕口不提。
女子正在添柴,一陣嗶嗶波波的聲音響起,篝火之中火星閃爍升空,卻依舊沒有看見女子的身形樣貌,只聽見女子又繼續說道:
“你先幫我解了圍,我自然不能看著你落在他們手中。所以…你是木人一族的麼?不過只是撞了一下而已,怎麼會傷成這樣…?難道木人一族的體魄竟然是如此不堪嗎…?我還說等你死了把你當柴燒,現在只能再去撿一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