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感受著霧中那道道目光銳利似劍,趙牧靈一步一階走入觀中,一丈之階並無幾步,可每一步都若芒刺在背,讓人好不自在。
最後一步終於進入觀內,觀外眾人才紛紛低下頭不再去看那道瘦弱的身影。
觀中,晨霧尚濃,依稀可見那奇高的挺拔身姿立於殿下,似乎是在等著自己,今天他竟然沒有臥於殿下酣眠。
趙牧靈向前走去,繞過中庭那尊大鼎,殿前的香爐卻不知所蹤,經年放著香爐的那幾塊地磚泛紅,是被爐火長年灼燒而至。
漢子站在簷下,低頭看著少年,目光悠遠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伸手將三柱點燃的香交給那前來上香的少年。
六年前,這個姓趙的小子本就該和他姐姐相繼離世,可那白九非拉著自己將他救了回來。當時的白九現身觀內,這個來到小鎮多年也不來看自己的老友見到自己二話不說,拖著自己就走。
那是自己唯一一次走出觀外,千年來小鎮也是唯一一次日間下起了滂沱大雨。
正好當時自己也要求個圓滿,所以順手救下了少年,並指點少年每日晨時來觀中進香可保性命無虞。自那之後,少年只早不晚,日日來觀中進香,不曾懈怠。
不知是不是因為當時自己順口說了一句,觀中進香可保死去的親人早日往生,投個好胎,所以少年每次上香都十分虔誠。
不知怎的,今日再看少年,瘦弱的身形,眉宇之間與自己年輕那會兒確有幾分相似,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兒子不成?。
趙牧靈有禮,伸手接過香,香已經點燃,今日殿前香爐不見蹤跡,倒免了自己無處點香的煩惱,心中對漢子的好感多了幾分。
放下身上布裹子,走至大殿中庭那尊大鼎,朝南拜了三拜,左手撫鼎,繞行一圈後,今日將香插進了大鼎,整個過程比以往快了幾分,但同樣一絲不苟,每行一步,抬手持香,也都剛剛好。
進完香後,再一次向殿下之人又拜了一拜,始終都沒有抬頭去看那個漢子,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表情。
趙牧靈從池塘經過,今日竟也不見魚躍之聲,心底嘆息,晨霧中走入了青龍北街深處。
可能是今日少年比以往起得早,所以青龍街北空無人影,只有漫天大霧顯得整條街更加的深邃幽暗,少年目不斜視,低著頭依舊只走在街的一旁。
春衫透秋風,
長街霧氣濃。
大道路漫漫,
我行人更空。
行至長街盡頭,迎面正遇一少年懷抱一柄無鞘長劍,鏽跡斑斑,自北而來,向南而去,直走在大道中央。
二人相遇,各自先後停步。
長街中央,麻衣赤腳,落地無聲,少年問道,說:“一丈觀,怎麼走?”
長街一旁,趙牧靈見那少年停步也跟著停步,答道:“前面直走。”
那少年抬頭向前,長髮披散,抱緊懷中長劍,二人各自去了。
行至田野間,晨霧稀薄,秋蟲悽鳴,看見遠處田裡有些身影在忙碌。
這些鎮子上每天早上比趙牧靈還早的田間人總是各自無聲,自己忙自己的,以前趙牧靈經過的時候還會遠遠打招呼,那些人也會遙遙揮手,卻從 不見他們答話,後來也不揮手了,趙牧靈再路過的時候便只好趕自己的路。
北山山麓,古松翠柏,傲然挺拔,山道將起處,三個少年正在爭論不休。
一曰:“論字排輩,當然我先。”
一曰:“論字排輩,我師傅是你師傅的師兄,當屬我先。”
一曰:“長幼有序,長者為先,論資排輩,我是師兄,該我先行。”
正是都在爭上山之先,爭著要自己來做那上山領頭之人,一時之間面紅耳赤,誰也不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