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未曾清理的木色舊坂木上積澱的灰塵忽然間噗噗地跳起,隨著振幅的逐步接近,灰塵匆匆騰躍,瀰漫在陰霾天空降下的光線透過白色鏤空的窗欞安靜多時的梯道上。
灰色的膠鞋抬起重重地落在久時未曾有人踏足過的長廊,早已瀰漫開的灰塵在光線的陰沉照映下,佈滿整條米黃色牆壁包裹的廊道。
長廊左起的第四間房中,白色老舊的門背後,燕御潮躺在床鋪上閉著眼假寐,女人安靜坐在藍色流星飛掠的窗欞前望著窗外多年不變的風光,以及風光下那拿著乾淨手帕低著頭咳喘的佝僂老狗。
“咚——咚——咚——”緩而長的敲門節奏在外間那人的手指關節上一下一下的敲打著。
那聲音恍惚地如同流年歲月下晨起塵落的悠遠念想。
女人看著風光下老狗抬起臉將那張縱橫千溝萬壑的老臉展現在冬日雨後風光下,放進女人未曾追隨年歲增長而漸老的清澈眸眼中,而後展顏,咧嘴,露出一口血淋漓的老牙。
女人默然轉過對望的面孔,沉默等待著床鋪上假寐老人的話。
燕御潮閉著眼,始終未曾掀開,未曾因那張老舊的門在經年之後突然被人敲起而驚詫,未曾因開啟的窗扇上飛掠的流星一顆顆緩緩消逝,未曾因身旁女人眼角漸老的皺紋上隆起的一顆顆藍色星辰模樣的瘤子。
漫長的時間,門外的人不急不躁緩緩敲擊舊門,蕩起的灰塵在空氣中游蕩。
悠長的時間,門內的人緊閉的雙眸似乎真的沉沉睡去。
單調風光下那佝僂身子的老狗拖著微有晃盪的腳晃悠著出了院門,站在門前的泥濘長街上,望著對門那缺了清傲蓮花後漸變荒蕪的院落,以及隱藏在土層下抬起頭冷冷望著外間世界的囚徒。
“開吧。”許久之後,老人睜開眼,望著晦暗的天花板上織起網格的蜘蛛,靜靜地開口道。
女人在這漫長的時間中,慢慢釋放出的靈力,將那張蒼老顏容修整成一副勾勒著淺藍星辰的妖媚容顏。
年輕的女人推開坐著的椅,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開腳步,蓮步款款,一步一星海,璀璨天際。
“多年以前,修羅星族滅族之際,王上曾單馬馳騁只為一睹星聖女絕色容顏,只可惜,聖女一副枯朽殘驅與焦土廢墟化作一體,使王上喟然長嘆,一怨之下,屠戮星族殘餘千民,從此享譽九層的星族被放進了陳列館成為一個歷史的名詞。只是,當年尚是一少督軍的我,卻見第一統帥的帳中在戰事結束後突然多了一幼齡女童,再而後一晃十年,再見時卻成老朽模樣。想必星族聖術有殘天之能,可奪歲月時光於任意星盤之中。今日有幸,能於此處得見星族最後一人,不枉伏戌波數年謀劃。修羅境彌羅族伏戌波向您,星族聖女,致意。”
伏戌波身披灰色風衣,半屈膝於門前對站在門內的絕色少女致意。
“亡族之人,不忘將軍當年如何屠戮族民,不敢受此禮。”聖女側身,一改在燕御潮面前常年哭泣的柔弱,帶著一股決然高傲冷聲道。
“苟且之身,何故不受此禮?苟合之命,何故不受此禮?殘敗之人,何故不受此禮?自聖女枉顧族中民眾性命,苟活至今,便早無聖女之名,愧對族中千萬刀下鬼。”伏戌波依舊致禮,站起身子,憨厚的面容上綻放開笑意,話聲平靜問道。
“試問,沒有將軍顧,沒有修羅王慾望之貪,沒有殿上齊聲紅眼殺戮之色,我又何必舍千萬民,持柄苟且之身,殘敗之命做一坐看天下風雲半步不得出的囚徒?我,問心無愧。”聖女貝齒輕咬,冷漠的眼神毫不示弱的迎向這手上沾滿族人鮮血的儈子手。
“哈哈。”伏戌波朗笑推開聖女,一步一開,步履所在便是曼荼花開,凜冽鮮紅處自一點蔓延整座房間,那璀璨星河被血紅之花步步緊逼,無聲消逝。
門前站立的聖女在星河消逝之時,渾身一顫,軟癱在門側,神色頹然,眸眼清澈瞬間蒼老,老人斑紋在她的面容上層層綻放,如同死亡之花。
“她不過弱質女流,多年來也不過修到識定期,星辰之能根本無法自由綻放,星盤之術也是一知半解。若說星族最弱聖女,也不為過。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置她於死地!”燕御潮躺在床鋪上,始終不動分毫,任由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被這個聞名九層的武痴逼成時日無多。直到伏戌波站在廳中展開雙臂似是擁抱般面容上顯露痴狂的神情,再也忍不住說道。
伏戌波嘿嘿一笑,收攏手臂,臂膀返身之時,背後門前的女子那瘋狂綻放著的老人斑突然間消失,只留下一張蒼老的容顏,女人捂著心口,眼中淚水肆意流淌。
“謹遵大帥之令。”伏戌波神色肅然對床鋪上睡著的老人致意,恭敬回道。
“想必你已控制了局勢。才能來到此處拿我入罪。他終究急躁太多,以為範小花釋放便有能力與你抗衡。”長嘆一聲,燕御潮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