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人界,神凰國,清寧城。
寒冬,漫天飛雪。
清河的河面結了冰,三五個穿著厚實棉衣的小孩在冰面滑行,嬉笑聲此起彼伏,而不遠處的橋洞下,有一頂破布和樹枝搭建的帳篷,帳篷裡鋪滿了一層硬邦邦的乾草,帳篷裡蜷縮著一個骨瘦嶙峋骷髏般的孩子,蓬鬆髒汙得打結的亂髮遮住了同樣髒汙看不出面目的小臉,瘦的比一隻巴掌還小,身上套著不合身的又破又舊的衣服,或者根本不能稱之為衣服,不過是一個破了洞的塑膠袋胡亂的套在身上,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凍的發紫,而小孩的臉卻紅的瘮人,嘴唇烏紫一片,鼻孔出去多進氣少,明顯是已經快被凍死了。
小孩是個孤兒,從有記憶起,就在清寧城流浪,清河下面的橋洞就是她棲息的地方,天氣好的時候她就出去乞食,但這年頭各國之間戰亂不休,做乞丐也不容易,因為乞丐人數太多了,而小孩太小,到了哪裡都是被驅趕被毆打,只有清河這一片,因為是貧民窟,來此乞討的乞丐比其他地方少,而小孩挨家挨戶的乞討一點點食物,就這樣一天天活了下來。
只是,清寧城今年天災人禍不斷,住在貧民窟裡的人生活比往年都艱難得多,小孩的日子也更為悽慘,乞討到的食物越來越少,夏天暴雨成了洪災,那個時候橋洞都被淹了,小孩白天冒著雨挨家挨戶乞食,晚上睡在被水淹了一半的橋洞裡,秋天蝗災氾濫,糧食欠收,小孩很難討到食物了,餓極了的時候,小孩更是與狗去搶食,但她太小太弱了,往往弄得一身傷回來,後來清河附近的狗看到她來了,不管她是不是要來搶他們的食物,第一反映就是兇狠地朝她撲過來撕咬她,小孩被狗咬怕了,便不敢再去與狗搶吃的,餓到癲狂的時候,她連路上的石頭都往嘴巴里面塞。
這個冬天太冷了,狂風暴雪持續了一個多月,清河結了冰,清河邊的貧民窟家家戶戶閉緊了大門抵禦寒風與寒冷,小孩將清河邊的雜草和樹皮都快吃完了,她餓的快死了,此時正發著高熱。
小孩的生命一直很頑強,不管受多重的傷,得了多重的病,休息幾日後,她總能自愈,可是這一次,她太難受了,她很餓,很冷,很痛苦,迷迷糊糊的昏迷中,她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今天下午,下了一個多的大雪,終於停了,附近的孩子們早在家裡悶壞了,三五成群的結伴在結了冰的清河上玩,嬉笑玩耍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破舊的帳篷裡,小孩的意識被燒的糊塗了,朦朧間,聽到一道清脆好聽的男音問冰面上的小孩:“小朋友們,你們這裡有沒有四歲左右的小女孩?”
“大哥哥,你要找四歲左右的小女孩做什麼?”其中,一個膽子大的七八歲男孩率先問道。
“那個小女孩對大哥哥很重要,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大哥哥一定要找到她,請問小朋友,你們這裡有四歲左右的小女孩嗎?如果誰能帶我去見一見那四歲的小女孩,大哥哥手裡的這些糖果就是誰的。”男音微微一笑,揚了揚手裡的袋子,裡面裝滿了包裝精緻的糖果。
貧民窟的孩子們哪裡吃過這麼漂亮的糖果,當即都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餓狼般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大哥哥手裡的糖果帶著。
“大哥哥,我妹妹今年就四歲了,她長的可好看了,而且很乖很聽話的,不過她前日凍著了,我爸說妹妹得了風寒,所以今天不讓她跟我們一起出來玩。”小男孩獻寶似的搶先開口,帶著一絲急切,又開口道:“大哥哥,我可以帶你去見我妹妹,你這袋子裡的糖果可不可先給我嘗一顆啊?”
“當然可以了。”大哥哥拿出一顆糖先遞給了發言的小男孩,他的神情十分溫柔,溫柔地令人心都揪起來了,像是擔憂會嚇到面前的小朋友們。
“謝謝大哥哥,我現在就帶你去……”得了糖果的小男孩喜笑顏開,十分高興。
其他孩子見狀,都饞得不行,立馬爭先恐後地湧上前,將大哥哥包圍了起來,搶著說道:“大哥哥,我家裡沒有四歲的小妹妹,但我鄰居家有一個,我可以帶你去見她……”
“大哥哥,我二伯家也有一個四歲多的小妹妹……”
“大哥哥,……”
“好好,謝謝小朋友了,這些糖果都分給你們吃,現在先帶我去見那些四歲的小妹妹,我們一個個去見……”
帳篷裡的小孩眼皮動了動,好熟悉的男音,是誰?是誰啊?是不是她在哪裡聽過呢?可是她說不出話,連睜開眼都做不到。小孩很著急,她雖然是個孤兒,不記得父母長什麼樣,但是她清楚地記得她四歲了,名字裡有個槿字,這樣的清楚,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明明那麼多次都快要活不下去,她還是拼命咬牙支撐著讓自己醒來,不要一睡不醒,小小的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是,心底隱約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她在等一個人……
“別走……”小孩動了動嘴唇,發出的聲音細小的瞬間被寒風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