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離我十丈不得逾越,竹雨,你是想讓我把你打回原形嗎?”玄天雖然身受重傷,但通身不可冒犯的氣勢不減。
竹雨愣了一下,慢悠悠地從地方爬起來,淚流滿面的臉如雨後清脆欲滴的嫩竹,十分惹人憐愛,但她的柔弱,卻半點入不了玄天的眼。
“主人,竹雨到底哪裡不好了?竹雨日日盼著主人歸來,日日祈禱主人安康無恙,主人就不能憐憫一下竹雨真誠的心,給竹雨一個待在主人身邊的機會麼?”竹雨哭著問道,但卻不敢再上前一步,她知道主人言出必行,說要她不得逾越十丈,就必定不會容忍她藐視他的命令。
他對所有人都好。很久以前,她只是這玄風山一隻普普通通的青竹,日日聆聽他的笛音,吸收日月精華,幻化成人形,他給她賜名“竹雨”。
因為她幻化為人形的那一天,月光格外明亮,漫天的竹葉隨風飄舞,她身披一層柔和的月光盈盈從竹林中走出來,她一直記得兩人初見的那一刻,他臉上的震驚,他曾說,她的臉像他心裡一個人……他將她帶入光玉宮,讓她和幻生一起打理光玉宮大大小小的事物,那時候,她初初為人,心思單純,他對她是特別的,所以她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在他心裡也是特別的。
兩百年,他和她朝夕相處,對她翩翩有禮,溫柔可親,她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下去,他吹笛,她聆聽,他看書,她焚香,他寫字,她研磨,他站在玄天山之巔眺望遠方,她靜候在一旁……
歲月溫暖,時光靜好。
可是,五百年前開始,他開始頻繁外出,在玄風山的日子越來越少,她開始習慣等待,開始學會滿腔殷切地,思念他。
可是現在,他依然是那個滿身風華,獨立於天地間的上神,唯獨對她冰冷得甚至不如陌生人。
幻生曾告訴過她,主人一直在尋找一個人,還說,她這張臉的眉目和那個人有些相像,所以主人才會對她親近,讓她不要心存幻想,她是妖,主人是神,不配……
她不信,她怎麼可能會信呢?整整兩百年,主人對她溫言細語,溫柔可親,所以,在他眼裡,她一定是特別的。
“你不是不好,只是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容你繼續留在玄風山,已經格外開恩,要是你再如此,就走吧。”玄天冷著臉,他的身邊不得有其他女人出現,哪怕是屬下也不行,從前是為木槿守身,現在猶是。他的心,他的人,都屬於木槿,也就是現在的樓小槿。
“主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
竹雨嚎啕大哭,玄天從冥界歸來,回玄風山露了個面,就和幻生一起匆匆趕去神魔之海,她只能遠遠看來他一眼,安慰多日來的相思之苦。再等到他,是他從神魔之海回來,一身傷痕,觸目驚心,元神都隱隱有潰散的驅散,她從未見過他受這麼嚴重的傷,只是偶然間聽人說起,神魔之海的躁動被玄天大人強行壓制下去了。
他受傷,最揪心難過的就是她了,她想上前伺候,期望他早日康復,但他的態度陡然轉變,看著她的目光不再溫柔,而是寒氣逼人,勒令她不準靠近他十丈。
玄天不想看竹雨,倚著床頭望向窗外,對竹雨的哭聲充耳不聞。
不知現在的樓小槿怎麼樣了?這個時候,順利的話,應該到火照之城和紅瞳匯合了吧。
這一次,和她分開,想要藉此機會認清楚自己的感情,對她,還是木槿,抑或是那個靈魂,他愛的,守候的,究竟是誰?
樓小槿曾問他,若她只是樓小槿,而不是什麼鳳凰之神木槿的轉世之身,他還會不顧一切喜歡她嗎?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若她不是木槿的轉世之身,他還會出現在她面前?還會保護她,然後說喜歡她嗎?
也許不會吧。
七百年了,除了神界大戰之後養傷的那兩百年,他在塵世中尋了木槿五百年,怎麼可能將情感轉移到別人身上?
“鳳凰涅槃,眾神歸位,木槿會再次回到這個世間,那麼我就會因此而消失吧?”
玄天一愣,腦海裡突然響起了樓小槿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她和木槿本就是同一個靈魂,她消失了,木槿才會重生。
幻生過來時,竹雨還半倚在寢殿門口的柱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幻生擔憂地看了玄風一眼,見他面色平靜,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而將竹雨拖了出去,全程一言不發。
竹雨遭到幻生的粗魯對待,立即就不客氣地掙扎了起來,呼聲道:“你放開我,我不要離開主人,放開,放開我……”
幻生可不是懂得憐香惜玉的風雅之人,他只會為玄天著想。
“你給我閉嘴!”
“主人身受重傷,需要靜養,你還要吵鬧到什麼時候?”
聞言,竹雨果然閉了嘴,任由幻生將自己拖了出去,沒有反抗。
光玉殿偏殿,幻生將竹雨放開,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