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要去祠堂跪著,月滿和楚泉卻不用。
若是換做往日,月滿定然會和大家一起跪著,以保全自己在這府中的安穩生活。
可出去過了三年,她發覺她如今的心氣可比從前高了。從前只想著便是小心翼翼也要在這府中安然度日,如今卻只覺得,其實人活一世順著自己的心思,不去做害人之時,但也得叫自己過得高興才是。
所以月滿並沒有去祠堂,反而是去祖父的院子裡,對著祖父的遺像跪到了晚飯時分。
按理來說,楚源回家這第一日的晚飯,應當是和家中人一起吃的。雖然中秋之日已經過了一日,但二夫人將一切都準備好了。
誰知這到了關頭,楚源就帶著楚泉出門了。說是去和京中的一些官員們吃飯,這叫二夫人雖然心裡頭不快,卻是也沒有旁的辦法。只能將準備好的一大桌子飯菜,都分給各個院子就是了。
月滿回到大夫人的院子裡的時候,正巧遇到了二夫人親自來送飯菜。
這三年,大夫人這院子裡倒是和從前沒有什麼差別,甚至更見破敗。院子裡伺候的人也都是一幅幅陰沉的面容,好似每個人的心裡都知道,大夫人的身體每況愈下,大約是再也好不了了。這沒有生氣的院子,也彷彿代表著每個人沒有生機的未來。
二夫人瞧著月滿也進門了,便是笑面虎一般地拉上了月滿的手:“哎呀,九丫頭這是從你祖父院子裡來了?正好,來來來,我這是給你們送飯了呢!”
大夫人的這院子其實本來也不算大,從前月滿住在那角落裡最小的房子,如今當做個雜貨房,倒是也沒人給她收拾。
便是二夫人帶著月滿進了門,卻也是被大夫人身邊的丫鬟珊兒攔在了門外:“夫人身子不好,已經歇下了。”
畢竟是正室大夫人身邊的丫鬟,她向來對二夫人都是這般。
二夫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便即刻冷了下來:“怎麼,難不成連你們院子裡的姑娘,你們也要拒之門外嗎?”
她環視一週:“我倒是瞧著,你們這院子裡連九姑娘的房子都沒收拾出來呢!”
“無需二姨娘操心!”
這偌大的楚家,也只有大夫人身邊的人稱呼二夫人為“二姨娘”。那珊兒卻恨不得用鼻孔看二夫人:“這就不勞二姨娘操心了!”
“放肆!”
可二夫人便是再也忍不了珊兒一般,突然聲音就大了起來:“如今老爺都回府了,你這小小丫頭,竟還敢這般對我?!瞧著我若是將這事兒告訴了老爺,你就休想有好果子吃了!”
那珊兒還想說些什麼,卻忽而就聽到了房間裡傳來了大夫人的聲音:“珊兒,叫她們進門!”
珊兒是不情不願地,裡頭的大夫人卻是穿戴整齊地坐在房中,哪裡像是方才珊兒口中已經歇下了的樣子?
二夫人卻是如同什麼都不知一般,只是領著月滿進了門:“姐姐,我將九丫頭給你帶來了!”
大夫人瞥了一眼月滿,沒有說話。
二夫人又示意身後的丫鬟們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今兒老爺也不回來吃飯,我就叫人將準備好的飯菜各房分了一些。這不是,正好九丫頭回來了,我就親自將這飯菜給你們送過來了!”
她倒是也不客氣,坐在了一旁的圓桌旁,親手將第一個食盒開啟了來:“這第一樣,便是蓮子粥。蓮子憐子,是最適合姐姐的。如今姐姐的大女兒入宮,大兒子榮耀歸來,又得了九丫頭伺候在旁,可不就正是個憐子的母親嗎?”
這話可不是在誇讚大夫人,而更像是在諷刺大夫人呢!
大夫人自然也聽得出來,手在身側捏成了拳。
而二夫人還是輕笑,又開啟了第二個盒子,挑了挑眉:“呀,這裡頭裝著的,是松子鮭魚呢!看看,這就是老天的意思!說是松子,可不是送子嗎?給姐姐送來了九丫頭這個孩子,姐姐是要高興呢!”
“何雪玲!咳咳咳——”
大夫人氣急,直呼二夫人的姓名,可剛倏然站起身來,便又是一陣咳嗽:“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哼——”
二夫人也是冷哼一聲,扯了一把月滿就往大夫人的跟前兒推,卻發現這一把竟是沒有扯動月滿。
於是她有些尷尬地對著大夫人怒道:“姐姐,我已經是很給你臉面了!我告訴你,你若是將三年前的事情都自己認下了,我就不動泉哥兒。否則別看他是老爺子的心頭寶,否則我一樣讓你和他永世不得相見,你信不信?!”
喂喂喂,當自己是個透明人嗎?月滿有些無奈,她們大夫人二夫人吵架,竟然還要當著自己的面兒?!
“咳咳咳!”
大夫人便咳嗽的更厲害了一些:“你……你敢?!”
眼瞧著二夫人還要說什麼,月滿實在是有些餓了也有些累了,忙擋在了她們二人的跟前兒:“母親,二夫人,別吵了成不成?一會兒父親若是回來了瞧著你們這般,就要更生氣了!”
她這一副全然不在意旁人看法的態度,叫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愣了愣。
二夫人上前,惡狠狠地瞪著月滿:“關你什麼事?!”
月滿聳了聳肩:“我餓了,想吃飯了。您總是在這叨叨叨,又不能真做點兒什麼有什麼用啊?爹爹如今坐鎮府中,本來就為了這兩年府中的不爭氣不高興。您若是有時間來這裡說這些話,倒不如去多討好爹爹。畢竟母親人還在這呢,除非您是想把母親氣死在這。只怕若真是如此,您二夫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吧?”
在二夫人的印象裡,月滿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這三年未見,也不曾想到她突然如此伶牙俐齒。
於是便愣了愣,身後的丫鬟也適時上前來輕聲道:“夫人,後頭還有許多事。咱們先放過她們一馬吧?”
二夫人這才對大夫人冷哼一聲,最後道:“你若還想日子好過,就閉口不言!”
說罷,她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