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魯斯·馬努斯站在馬術比賽的終點線後。
一開始,他在臨時搭建起的營帳裡喝些奧林匹亞本地產的麥酒。
在美杜莎有個說法,要分清兩個桶裡哪一隻裝了酒,哪一隻裝了柴油,無論是聞還是嘗都篩選不出;但誰要是喝下幾杯,第二天便魂歸天外,那就篩出了一個弱小得不配活下去的戰士。
好在奧林匹亞的麥酒沒有那份獨特的口感,氣泡只會用最為正常的方式,在感官敏銳的舌頭上帶來一些酥麻的享受。
當大賽最靠前的一批參賽者抵達終點線前三英里之外後,費魯斯·馬努斯走出營帳,讓凡人主持人將他帶到已經拉起橫條帶的終點線處。
他注意到條帶果真是黃黑相間的配色,縱然平常不苟言笑,也難免揚了一下嘴角。
費魯斯站在賽道側邊,一雙銀手背在身後,等待這長達一個月之久的馬術比賽落下帷幕,也為整場奧林匹亞運動會畫上一個了無缺憾的句號。
他想知道福格瑞姆這幾日身在何處,似乎自從泰雷瑪農·萊拉斯與索爾·薩哈爾產生矛盾以來,福格瑞姆與康拉德·科茲便不曾現身。想到此事,他有些頭痛。
很快,第一批參賽者來了。
雖有陪同人員全程在各位選手附近看顧,在賽事的規則之下,他們唯一會做的,只有保證這些選手的基本人權,比如不會遭遇傷亡。除此之外,探查路線、食宿補給、行進規劃,等等內容全部由選手自行解決。
也因此,選手們各有各的狼狽,縱然不提別的方面,首先,他們多半沒有找到洗澡清潔的機會。
跑在冠軍之位的是一名身披獸皮的年輕人與他身下一頭巨大的獵食性貓科動物,不斷地向著終點線加速,不知道曾經歷何事,他滿身都是厚厚的、還帶著草皮的泥。
等他更加靠近之後,費魯斯發覺,從骨骼狀態判斷,這名小選手的年齡可能不超過十五個泰拉年;而那獵物身上新剝的裹身厚實獸皮,甚至還增加了他表面上的年紀。
小選手激動地衝過終點,將黃黑的條帶攬在他的胸口,隨後便累得和他的動物一起跌倒在草地裡。陪同人員將他趕緊地從草地裡架著手腳撈出來,準備換個地方放,以免隨後遭到其他選手的意外踩踏。
“帶他過來。”費魯斯出聲說,他欣賞這名年輕的勝利者。不過一位少年,卻能夠戰勝數百名競爭者,摘取勝利的桂冠,這值得認可。
冠軍領先了第二名不短的路途。費魯斯一開始想要問問冠軍代表奧林匹亞星團中的哪一顆星球參賽,隨後,他就透過一些方式驗證了那顆星球的落後程度,比如發現冠軍既不會講低哥特語,又幾乎不會使用翻譯器。
“那兒……很不一樣,”冠軍選手的語法和措辭即使經過翻譯,依然有些奇異,“我們打獵,跑來跑去,烤肉,喝酒。我們愛好有競賽。”
“你想向奧林匹亞之主索要什麼獎勵?”原體在沉思的同時問。
“我沒有想到過,”小選手左手還是抓著那根黃黑條帶,右手拍了拍他自己的頭,泥巴一片一片地往下掉,“那,大人,我想參與鋼鐵勇士。”
佩圖拉博擁有一份好運氣。費魯斯·馬努斯想。
在遠處,更多各不相同、風塵僕僕的選手開始逐一靠近,將來自不同星球的色彩,裝點在奧林匹亞蒼藍的天際線上。
——
“我是不是錯過了不少事?”荷魯斯·盧佩卡爾唉聲嘆氣,在不大的螢幕框定處的畫幅中央,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在這一個月之內,他儘量抽出空閒,斷斷續續地和這些在奧林匹亞享受閒暇的兄弟們,分享彼此的經歷。這讓他感到自己與他們血脈相連,都是帝皇的子嗣。
在最初與帝皇獨處的三十年間,他以為自己會反對這份彌足珍貴的甜蜜生活遭到任何外來因素的干擾,無法想象帝皇將會有帶著另一名子嗣閱讀書籍、解答疑問,以及觀賞天文臺上朗朗星空的一日。
當佩圖拉博、黎曼·魯斯、馬格努斯等兄弟依次得以返回泰拉,向帝皇起誓效忠,將他在父親身邊的獨特之處漸漸分走時,的確有一段時間,荷魯斯的心中泛起過難忍的酸澀。
好在不久之後,他便適應了其他基因原體的存在,並認識到在這戰火與殺戮交織的銀河之內,能擁有與自己同出一源、心意相通的兄弟,是何等值得慶幸的美好之事。
在裝著荷魯斯的資料板對面,馬格努斯與安格隆相互對視一眼。
處於某種共同的默契影響下,安格隆在他的膝蓋上攤開手掌,對荷魯斯說:“我們同樣才抵達奧林匹亞幾個小時,荷魯斯。在這之前,我們也有與大遠征相關的事物需要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