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連一杯巴巴魯斯的毒雨都無法承受,如何能戰勝自詡駕馭死亡的巫術霸主?
帝皇端詳著莫塔裡安,他觀察他臉龐的方式,就像是帝皇比莫塔裡安本人還要更瞭解他自己。
“去吧。”帝皇說。
莫塔裡安轉身離開,每一步都重重地激起地上的塵埃。
莫爾斯目送他返回運輸車,摘下防毒面具,去看了看鍋裡的湯熬得狀況如何。
此前,莫爾斯翻遍了整個石屋,都沒有找到一個與鍋適配的鍋蓋,也許這將是他們唯一需要莫塔裡安幫忙的地方:找一個鐵鍋蓋來。
當然,莫塔裡安再度出現時,手裡沒有提著鍋蓋。
他第二次現身,是在七天之後。
人類的收割者依然獨身而來,背上綁著一把鐮刀。但這一次,他手中拎著一個削去四肢,陷入昏迷的巫術霸主。
莫塔裡安一言不發,徑直穿過敞開的圍欄,將他的獵物重重拋到帝皇腳下,揚起下巴。
獵物滾了一圈,恰恰落於坐在長木中間的帝皇腳下。
帝皇抬頭,望向莫塔裡安,他黝黑的臉上似乎滑過笑意,又似乎沒有。
“而這是一個開始,”莫爾斯描述著當時的景象。“一個有趣的起點。”
在上次佩圖拉博給他的回信裡發現諸如“您那華麗得像泰拉皇宮頂層的深水花園的文辭”一類的諷刺性語句後,莫爾斯直接在信紙上畫了帝皇與莫塔裡安會面的速寫:帝皇親自用靴子碾碎了巫術霸主的腦袋,而莫塔裡安滿意地抱著他的鐮刀。
“在那一天之後,莫塔裡安時不時就會把更多的手下敗將扔給帝皇,有些時候是相對完整的敵人,有些時候則是一顆頭骨,一根手臂,甚至半件衣服——這通常是因為戰鬥結束後,巫術霸主只剩下這麼點零部件。”
“莫塔裡安擴充套件了自己的避風港,將它從曾經的強盜窩,建設成巴巴魯斯人民的新家園。他和其他氏族合作,建立了自己的軍工廠,從巫術霸主手裡搶來重劍、酸液槍、多管導彈、重甲和長戟,以及食物、清水和能夠給人類戰士使用的藥物。他建立了一個專門的糧倉。”
“我不需要繼續向他提供更多的情報,這就像是雪球的滾動,越往後越龐大、越勢不可擋。當然,有時候我還是會送點資訊給他,代價是聽他跑來門口不自知地炫耀,像個小孩似的。”
“從一些遊牧部落的手裡,莫塔裡安獲得了製造能夠抵禦巴巴魯斯毒氣的戰甲的技術,包括安裝有多層過濾器的頭盔和供氧的氣囊。霸主的礦場和糧食基地遭到搶奪,工具和武器被繳獲,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聚集到死亡守衛的隊伍中。莫塔裡安已經證明,他與過往的任何一名反抗者都不一樣。”
“最近快到巴巴魯斯的冬季了,這個鬼地方平時氣候就夠惡劣了,沒想到冬天還要糟糕,不論是過低的氣溫,還是愈發濃重的昏黃霧霾。我寧願在芬里斯過冬。”
莫爾斯暫時停筆,伸手轉動鐵架子上貫穿的三串烤肉。那是某種長得類似兔子的生物,但牙齒尤其鋒利,甚至能用作武器上鑲嵌的齒。
“你又在給那名防禦大師寫信嗎?”莫塔裡安問道,規矩地隔著火坑,坐在莫爾斯對面。
長木現在被裁成兩截,一半歸帝皇,一半歸帝皇的兒子。
“對——以及不要問信件怎麼寄送了,是巫術。”莫爾斯說,轉了轉手裡的筆。“你最近來得挺頻繁,你怎麼和你的部下解釋你的獨自外出的?”
“拜訪山中的隱士。”莫塔裡安回答。“在星球南部的統一過程中,他們提供了無名的注視與幫助。”
莫爾斯放下紙筆,捏著自己的下巴,打量基因原體變得不自然的表情。躍動的火光讓那張蒼白消瘦的臉上多了一些暖色。
他往後靠了靠:“自從你提出你們的戰前飲料是活見鬼的毒雨,帝皇就開始喝著玩。等他過來,拜託幫我勸勸他,告訴他我對辛辣的毒酒沒有一點興趣。”
“我沒有身份用於勸告帝皇。”
“不,馬上就有了……”莫爾斯說,“讓他自己和你說。”
在烤肉開始滋滋地滴落油脂時,灰袍帝皇從石屋裡走出,坐在了他的那一塊長木上。
“你是一名出色的將領。”帝皇開口。
不論聽了多少遍這句話,莫塔裡安還是為帝皇的語氣感到難以形容的頭皮發麻。
他沒有回答,視線聚焦在烤肉上,就像那裡寫著下一個巫術霸主堡壘防禦弱點的經緯度。
“我希望加入你的軍隊,”帝皇的下一句話讓莫塔裡安驟然轉過了頭,“以隱士法斯的身份。”
“可是……”莫塔裡安心中一片混亂。
帝皇與莫爾斯已經為他做了太多事,這是一種漫長而有效的證明,並且令他不知道該如何償還。
“別愣著了,難道你要說‘可是你是個巫師’?”莫爾斯提醒,往莫塔裡安的手裡塞了一串烤肉,原體下意識地接住,“要烤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