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強大證明你不需要我作為你的助力,帝皇。”莫塔裡安面無表情,就像他的情感已經被巴巴魯斯的毒氣淹沒摧毀,淹沒在不詳的沼澤與昏黃的迷霧中。“去征服你的宇宙,把納克雷留給我。”
宇宙。多麼高遠的詞彙。在他的認知與記憶中,那片無盡的星空觸不可及。他並不瞭解它,也不想了解。
這兩個天外來客的到來,為他陡然間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巫術與異形焚滅星辰,星辰之上聚集著上億的凡人。
那些無窮無盡的事物不屬於他,他的家人已經在巴巴魯斯死去。他與繁星格格不入,莫塔裡安屬於巴巴魯斯的土地。
“把納克雷留給你?”帝皇重複了一遍。在金光璀璨的盔甲光芒反射之中,他的面色被反射的像一張金色的薄紙,紙張堅硬而冰冷,卻並不足夠厚實。
“等我。”帝皇說,再次轉身離開,步入濃霧,將愣住的莫塔裡安拋在原地。
“坐會兒吧,”莫爾斯說,重新靠在牆上。“我看你在房間裡弓著背,這對腰不好。”
“夠了,巫師。”莫塔裡安冷冷地說,口吻裡有一種輕蔑。他咳嗽兩聲,走出室內,沉默不語。
莫爾斯跟著他走出房間,仰頭看他。每一名基因原體的身高或許有些差別,但他們全部比莫爾斯高。
“在十分鐘前,帝皇和我說了同一個詞,”莫爾斯說著,笑了一聲,“‘夠了’,你們倆都這麼說。而我只是勸你坐下休息。”
莫塔裡安再次變得沉默。這種在靜默裡積攢怒火的習慣,讓莫爾斯難免聯想到四十年前的少年佩圖拉博。
二者的不同之處,在於佩圖拉博第一天晚上就憑著怒氣割了一次他的脖子,對著任何東西抒發他的憤懣。而莫塔裡安則讓沉默的火焰變成腐爛的毒汁,侵蝕他自己的心智。
“你在想什麼?”莫爾斯平和地問,“在想你為什麼要拒絕一條能夠更快地解救你的人民的道路嗎?至少我正在想這一點。”
我不能冒著將巴巴魯斯交給另一個暴君的風險。莫塔裡安在心中說。
“他為何需要我?他想利用我做什麼?”
“一方面而言,解放整個銀河,需要足夠多的助力。他孤身一人,只會獨木難支。”莫爾斯說,“另一方面……”
他突然掐住話頭,瞥了莫塔裡安一眼,不滿地輕哼一聲。
“是什麼?”
“尊敬的皇帝都沒有開口,我怎能越過他的唇舌?”
“告訴我!”莫塔裡安咆哮道,拳頭重重砸在牆上,終於砸塌了整個搖搖欲墜的房子。
煙塵散落,莫爾斯甩了一下頭髮,讓碎石從他的頭髮中掉落。
“因為帝皇是個弄丟了一大堆兒子的蠢貨,而你是他的血脈之子,”莫爾斯的黑衣袍角在風中飄起,他臉上的惱火不似作偽,“該死的!除了他,還有誰會一次性創造二十名子嗣?生這樣多作什麼!”
驟然之間,莫塔裡安的精神之中捲起一陣驚駭的狂風。他迷茫地退了一步,有一些新的東西正由內而外地觸碰他心臟的表層。
“他沒有說……”
他可以利用這份血脈來控制我,利用我,用親情的枷鎖與紐帶來束縛我,勒令我,用巫術的力量來脅迫我,鎖住我。
但他沒有。
“因為他無法向你承諾一名父親對兒子應有的感情,莫塔裡安。”莫爾斯說,神情變得平靜。
“首先的首先,他是大遠征的領袖,銀河的帝皇。他是萬軍的主人,眾民的親父,永恆的萬世之王。而在最後的最後,他才是一名兒子的父親。”
“在很久之後,你也許會發現,今日的你誤解了他,高估了他,錯誤地認為他值得同情或者過於光輝。你可能會心生憤怒,在悔恨中沉默。但同時你也會發現,今日,此地沒有謊言。”
莫塔裡安的胸膛中捲起一股複雜的激流。
“他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下屬?”基因原體鬱郁地低語。
“這就要問他了,帝皇的孩子。”莫爾斯點頭,“看,他來了。”
帝皇的金甲浮現在濃霧之中,這道靈能投影上聚集的力量又減少了一層,體現出他的靈能消耗。他的金色光芒進一步收斂,從柔和的光暈,轉變為某種程度的暗淡。
他將又一具巫術霸主的身體拋在莫塔裡安腳下。同樣地,帝皇斷絕了獵物的行動能力,但保留了他的性命。
“一份禮物。”帝皇說,“不是納克雷。你是否需要更多?”
莫塔裡安抿緊嘴唇,鐮刀的鋒芒一閃,又一名霸主由他完成處刑。
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蒼白的身影消失在黃昏的濃霧之中,將死去的村莊、巫術霸主的屍首與兩名天外來客拋在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