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之刃劃過金沙,劍尖打飛一串翻滾的黃金,鑲滿寶石的五彩絲綢在鋒刃上依依不捨地斷裂。一捧烈火順著劍鋒抬起的方向被拋入金沙之中,將無數精美閃耀至極的工藝品燒成熔化的鐵水。
莫爾斯從金銀堆裡生生拽出一匹虹彩織錦的柔紗,咒言順著織錦而上,將其整個化作最為樸實的漆黑麻布。
他以麻布覆在身上蔽體,當他完成這一舉動,他身周若干寸內的烈日金沙紛紛化為暗淡黑灰散去,只留一片毫無美感的焦土。
焦土隨著他的步伐向前蔓延擴散,雖然身後走過之處又有無數金沙丘上的珠寶金幣從四面八方塌陷補充,然而任何一枚金幣寶石都無法靠近這身披黑布的虛無本身。
他的行徑引起諸多生物的不滿,那些帶著僕從匍匐於地面的未知生物惱火地衝著他尖叫,當他們見到這由純粹的咒言擬造出的死物,又驚恐地倒進金銀首飾的渦旋里,將腦袋埋入灼熱的金幣和寶石間,露出可笑的醜態。
“你不喜歡這些嗎?”一道哭泣的聲音細細柔柔地含著淚珠同他耳語,“你不歡喜這景象嗎?”
在他眼前,無數過於高聳的金山垮塌,每座金山下都露出一座琉璃的像,刻著莫爾斯的種種形貌,每座琉璃像邊又都伴有一座鍍金的塑像,刻畫著色相之主本身的美麗姿容。
無數俯身跪在琉璃像身邊的奴僕齊齊扭過頭,萬千道聲音無比和諧而怪異地補全了一句話中的每一個音節碎片:“我為你新做的,我的虛無之人啊。千與千個日,萬與萬個夜,我等著你有欲求的時刻。你怎地此時才令我瞧見呢?”
“那你便停下這玄虛。”莫爾斯不客氣地說,話語伴生的咒言如漆黑的箭矢,剎那間將所有琉璃的塑像擊碎。
他從金沙中撈出一把金幣,重新熔鑄成一枚小小的金彈,“這個我要了。”
歡愉者的落淚卡了殼,也許她亦不曾想過莫爾斯會這樣光明正大地搶奪她的金玉珠寶。
金沙向低處滾,流沙中陷落出一個漆黑的孔洞。莫爾斯躍入其中,直直掉進一潭漫無邊際的深紅葡萄酒湖。
得益於根本沒有實體,莫爾斯在湖水中睜眼上浮,劍刃刺入一處由血肉鋪成的柔軟平臺,借力翻至岸邊。
血與骨於此搭建起極盡華美的亭臺廣廈,星羅棋佈的群島樓閣間連線著曲折幽深的迴廊,宴席排布在六千六百六十六個島嶼的樓閣中央,無數新鮮食材被當場抽取製作,端上宴會檯面。
數不勝數的肥胖至極的饕餮者將滿桌珍饈爭搶著填入腹腔,他們被撐破的內臟從破開的皮裡流出,鮮血淌進樓閣之下的酒湖。另一些飢渴者則將整個頭顱埋進湖裡,大口吞食著湖水本身,直到因溺亡而墜入湖底化為枯骨。
從一面白牆上走出一位美如山間精靈的白膚少女,端著一隻金盤嫋嫋婷婷地挽住莫爾斯空蕩蕩的黑布,白皙牙齒咬住一塊正在活動變形的鮮美糕點,仰起脖頸遞到莫爾斯嘴邊,咯咯地笑著。
莫爾斯手中的劍橫著揮去,將少女斬成兩半。她的上半截倒在面板鞣製的光滑地板上,歡快的面容仍微微地笑:“伱怎地什麼都不吃呢,我的客人?你不飢餓嗎?你不口渴嗎?”
莫爾斯從桌上拿起一根細長的白骨,這東西也不知是出自什麼生物。
他將其堂而皇之地塞進黑袍,“下一關。”
歡愉者的臉孔變得猙獰,面板向周圍裂成等分的三塊。
“你又拿我的東西!”她尖利地長嘯。樓閣垮塌,島嶼沉沒,湖水捲起滔天波浪,將莫爾斯打撈而起,推入湖水的彼岸。
靡靡的音調從歡慶者口中吟哦而出,輕柔薄紗散落滿地,飄散的霧氣中,有無數縱享歡愉之人嬌聲長呼,身形如幻影般朦朧不定。俊美的生靈享盡百般樂趣,沉醉在彼此之間不可脫離。
一隻柔嫩的手掌撫上莫爾斯的黑袍,由於袍中空洞無物而陷進了袍子裡側。
那邀請者嬌嗔一聲,拽著莫爾斯不放開。“這次你又要從我這搶走何物啊,我的虛無之物?除了我自己,你可取不走東西呢。”
“怎麼能叫又呢。”莫爾斯平靜地說,回身抓住那極美貌的少女,無視她豐滿的身體,舉起劍斬下她的頭顱,又從頭顱上割下一束無比完美的光滑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