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恰到好處的時間離開了。而我……剛才嘗試過,我聯絡不到他了。”
佩圖拉博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前所未有的怒氣正在膨脹,他幾乎不敢相信這種事情能夠發生。“他怎麼敢!”他大聲地吼叫。“這個貪得無厭的懦夫、這個低劣噁心的叛徒!”
“還要繼續進攻嗎?”卡麗豐問,“卡爾迪斯應當已成為一個龐大的陷阱。”
“繼續!”佩圖拉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守不如攻!”
若有若無之間,他鼻尖充盈起硫磺與鐵鏽的氣味,刀斧的交擊彷彿無限遙遠,又彷彿近在耳畔。
——
哈爾孔掀開偽裝的布單,仔仔細細擦去臉上乾涸的血跡,讓他的面部面板再度變得白淨柔軟。他換上一身華貴長袍,將象徵王子的銀色頭冠重新一絲不苟地戴回保養得當的髮間,再用了一些化妝的粉末,補平臉部因年歲增長而出現的皺紋。
他並非喜愛美貌,或者說,他其實從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到底如何。
他真正在意到哪怕別人稍微提一句都能令他怨意滿溢的,是他日漸失去的地位。
至於外表,這不過是地位的若干象徵中最膚淺的一條。
哈爾孔看向窗外,漆黑無邊的夜幕仍然將這片大地握在它無邊的掌中。
洛科斯在無數繁星冷酷的注視之下,呈現出一種渺小且孤立無援的姿態。
然而即便只是這樣一座小小的王國、一個本該屬於他的王國,都在他愚蠢父親的放任下,一步步離他而去。
這該是他的東西!而達美克斯,他卻要將洛科斯人的國家送給兩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物!
哈爾孔能感知到自己內心的嫉恨像沸騰的毒酒,向四周散發著惡意的蒸汽。然而這一丁點兒道德上的敗壞,對他而言遠遠不及權力的喪失重要。
品性在金權杖面前不過一個值得發笑的樂趣,他想要的遠遠比這點不值錢的玩意來的更多。
他渴望別人在他面前低頭,渴望功業在他手下成就。他要黃金與寶石從他的指縫裡滾落,深紅的葡萄釀成無邊的酒池,他要萬民的讚美響徹天際,然而這些都觸不可及。
曾經他也為自己的猜忌和妒恨而自責。
如今,他已不在意。
潔白乾淨的手指輕輕撫著他的肩膀,幽暗的芳香縈繞左右。他享受地閉上眼睛,低聲說:“神教會回到洛科斯,我尊敬的主祭。不會再有任何人膽敢玷汙你們的神聖。”
“而您將成為一名主宰者,我親愛的王子。”主祭歡快地說。她美麗的淺色眸子裡滿是溫柔的虔誠,上揚的唇像血紅的薔薇。
“我們都已聽見女神的指示,昨日我將那小船兒向您的兄弟獻上。天啊,女神竟然對我們講了旨意,千百年來啊,這實在是第一次——”
下一刻,主祭的鮮血從斷裂的頸部噴出,動脈血直接濺上天頂,芬芳立時轉為令人作嘔的墮落惡臭。
哈爾孔只覺一陣天地倒懸,四肢同時傳來的劇痛奪走了他脆弱的清醒。
長王子狼狽地滾落在地,與染血的布一起捲成扭曲的一團髒物。
莫爾斯抓起布單的一角,將昏迷的哈爾孔打包提在手中,包裡順便塞進主祭美麗的腦袋。
他喘了口氣,將最後一顆汙穢概念的凝結裝進黑袋。
這些力量的殘存遠比他預期中的頑固,間接告訴他那扭曲黑暗的存在親自地、毫不吝嗇地投入了她的凝視與注目。
無論如何,事了後,他將花上一段時間專用於淨化至高天的汙染。
符文在他的黑袍上明滅旋動,抵抗住飢渴者歡愉而期待的低聲頌唱。
星空的眨眼親密而怨恨。他控制意志將之無視,拎起巨大的包裹,穿行在空間與空間的夾縫中,趕往那馨香彙集的核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