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蘇的背影在眼前迅速消失,小月匆忙進殿整理桌椅,宮人們在殿門外來回穿梭,各自忙碌。
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與平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此刻慕風的心卻是七上八下的。斬白突然出現,她聽不見他說話的聲音,但他的模樣,以及嵐蘇眼中轉瞬即逝的絕望,令她深感不安。
她從未見過嵐蘇這樣的眼神,從他的神情裡,她隱約感到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或許與她有關。但卻抓不住頭緒,只能忐忑不安的等著。
他臨走時,讓她等著他。除了等待,她似乎什麼也不做不了。
然而,這一等便是十日。
整整十日,嵐蘇不曾再來過流霜殿,殿裡一切起居照舊,宮人伺候周到。卻再也聽不見歡聲笑語,也聽不見宮娥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流霜殿裡,安靜得令人心慌。
第十日,慕風終究按捺不住,在小月與一眾宮人詫異和驚愕的目光中,頭也不回的衝出門,往傾雲殿飛奔而去。
記得無常說過,十日之內,若不將她送去邊疆,墨月就會開戰。
她不能再等,她想知道,嵐蘇究竟在打算什麼,或是在部署什麼?
一路奔至傾雲殿,遠遠便見公子嵐蘇神情靜默的站立在園內山石旁。
他的身影仍是那般挺秀俊逸,舉手投足之間瀟灑恣意,翩翩風流。此刻,斑駁日光落滿他的發,他的肩,在他周身隱隱泛著華光。清風捲起滿園的落花,拂過他線條完美的側臉,在他身旁徐徐飄落。
他發現了她,轉過身來,深深凝視著她。
慕風怔了怔,不由自主的移步上前,向他走近。
十日不見,他清瘦了一圈,臉上不再有往日的神采飛揚,眸中也盡是黯淡。他看著她,目光卻是空洞的。眼底似乎還藏有一抹刺痛。
“嵐蘇……”
看著這個模樣的他,慕風的心中無端生出些許難過:“這十天,你去了哪兒?”
“我在傾雲殿,哪兒也沒去。”
他的話音仍是輕柔的,只是那輕柔中透出的,是種無可奈何的空寂,再也不復往昔的溫柔。
聞言,慕風到了嘴邊的話語,再度咽回腹中。他哪兒也沒去,也不去流霜殿找她,恐怕是心中已有了打算。
遲疑片刻,慕風開口詢問道:“已經十天了,你做出決定了麼?”
“風兒……”
嵐蘇聞言,深深看她一眼,隨後移開視線,似在凝視她身後的山石,那目光中的空洞,比起絕望,更令人絕望。
“明日,跟我去嘉遠關。”他的話音,是竭力壓抑的低沉,隱約透出輕微的顫抖。
“你……要送我走?”
即便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已預感一二,但聽他親口說出這番話,慕風仍是難以置信,滿腹狐疑。
當初劫了她馬車的是他,說舍不下她的是他,信誓旦旦要與她長廂廝守的是他,要她等他的是他,為她盡釋兵權,與整個朝野對抗的是他,對她說唯獨承受不了失去她的,是他。
如今,轉眼要將她送給別人的也是他。
為什麼?
話到嘴邊,慕風卻問不出口。
如同數月前,前一秒還說要娶她,下一瞬卻毫不在意的將她送還東土。
如今,不過是同樣的戲碼重複上演罷了,問他為什麼,或許他也不知為什麼,或許這不過是他枯燥乏味的日子裡,一點即興的調劑。
那便,罷了吧。
慕風低垂下眼眸,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她的腳印深深淺淺,虛浮凌亂,卻仍倔強的,自始至終不曾回頭。
因此,她看不見身後,他暗藏悲慟的雙眸,以及他微微抬起的,試圖牽住她,卻終究無力停留在半空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