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安的一番諫言,從乾清宮一直持續到乾右門,最終才不得不罷手停下,因為再往裡就是內廷了。
擺脫王培安後,朱景洪此刻想到了宋仁宗,這位曾有被包拯拉住不讓走的逸聞,後者口水甚至都噴到了皇帝臉上。
王培安雖無包拯那般“犯上”,但在一眾朝臣中已屬異類,又沒人敢如他這般對皇帝不敬,哪怕是權柄最甚的首輔大學士。
對於包拯,宋仁宗是個軟性子選擇了包容,朱景洪雖強勢卻也不會介意王培安。
甚至他連介意的時機都沒有,只因他才出乾清門就被注意到,然後訊息便傳到了關注者耳中。
才獨自走了沒一會兒,他的那些個兄弟叔伯子侄們,就已經非常及時的來拜見了。
最先到的是朱景淳兄弟二人,不是因為他們跑得比較快,而是所有人都明白其中分寸,不會不識趣的搶這兩兄弟的風頭。
再之後則是忠順王朱鹹鏌、老五雲陽王朱景澤、老七興山王朱景治等人。
宮牆之內,眾人簇擁著皇帝,一路上有說有笑講個不停,這些王爺將軍們拍起馬屁也是得心應手。
全程朱景洪沒怎麼說話,只是面帶淺笑聽眾人說著,讓人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前番四川按察司上奏,說蜀藩擅奪婦人青壯強配之,你們可曾有所耳聞?”
朱景洪突然提起這件事,在場眾人還真就知道一些,畢竟作為宗室平日裡閒得蛋疼,對宗室內部的事自是瞭解得多。
蜀藩傳自太祖,已歷三百餘年,在降等襲爵制度下,如今爵位最高者為輔國將軍朱進址。
其人雖年不過三十,卻是朱景洪這位皇帝的爺爺輩兒。
相對於世祖系之後的宗室,此前外封之宗室雖自由度高些,但其襲爵難度卻高了不少。
即使蜀藩傳承三百餘年,枝繁葉茂也是枉然,如今襲爵者不過三十來人,其餘人全為庶民且自行謀生,和之前被朱景洪整治的燕藩還差。
剛才他提到的這件事,乃是臘月初的上奏,朱景洪當日便讓宗正府處置,可到現在都還沒個結果。
之前正統帝任老六為宗人令,主管宗室之賞罰事務,但具體事務仍由兩位宗人負責,後來老六被圈禁並未影響宗人府運轉。
此刻皇帝提到的事,在場眾人雖多少知道一些,但因不明聖意所以不敢亂答。
見眾人默不作聲,朱景洪又道:“宗人府查了這麼久,還沒有一點兒訊息?”
管理宗人事務的左右宗人,是輩分較高的兩位鎮國將軍,此二人眼下被一眾郡王擠在了外圍。
此刻聽到皇帝問話,這倆人連忙擠進核心,然後跪地請罪道:“臣等失職,請陛下懲處!”
此二人皆是白髮蒼蒼,都是“心”字輩的老傢伙,是世祖庶兄弟們的兒子,與已故太上皇朱心堪是堂兄弟。
別看只是鎮國將軍,但因他二人實掌宗人府,即便如朱鹹鏌這樣的老郡王,也不敢對這兩位長輩不敬。
但此刻,兩個老頭兒戰戰兢兢請罪,哪還有平日半分尊貴威儀。
“兩位是宗室長輩,這些年操持宗務,也算是勞苦功高了……懲處就不必了,否則外人還不說朕苛責?”
“但宗務乃大事,不可不嚴加處置,如今兩位年高……可還能妥善周全處置?”
皇帝前後兩句話,表達的意思已非常明顯,兩位宗室老將軍皆已瞭然。
可對他倆來說,執掌宗務這一差事,乃是難以捨棄的肥缺,就此丟掉實在難以接受。
其中一人正要抬頭挽回,卻被身旁一人給拉住了,同時後者答道:“陛下聖明,臣二人老邁,實在難堪重任,本已有退隱之心,然則陛下繼位不久,宗務雜亂紛呈,臣等不敢驟然丟手!”
“今陛下責問,臣等方知一時有失,竟已誤了大事……故而請求去職,伏望陛下懲戒!”
能執掌宗務這麼些年,這些老傢伙的政治水平也不低,說出來的話不但圓滑而且合理。
“這些事先不急,但蜀藩之事你們得盯著,儘快處置平息民怨!”
“再則對諸外藩,往後更得嚴加管,萬不可再有害民之事發生!”
當場免去這兩人職務,似乎顯得不近人情,所以朱景洪沒有決策,但只要知趣這兩人會退下去。
對此朱景洪已有替代人選,便是朱景淳和朱景浩這倆人。
此事只是個小插曲,但也預示著在乾盛一朝,對宗室的管理會更嚴格,會有許多遠支宗室會被黜落。
眾人聊了一陣,而後便依聖意逐漸散去,他們應該在重華殿恭候皇帝到來。
不只是他們,在宴會開始前一個時辰時,坤寧宮眾宗眷們也陸續離去,唯有各位皇妃嬪等多留了一會兒,然後也各自回宮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