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皇宮之內,等級最高規模最大的殿宇。
雖然這裡檔次高,但一年也用不到幾次,所以朱鹹銘很少來這裡。
所以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今日會在此用午膳。
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殿,再看了前方廣場盡頭的宮門,以及宮門外綿延至遠方的屋舍,朱鹹銘確定自己真幹出了這離譜的事。
左右望了望,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地方因地勢較高,用來觀景確實不錯,可惜這麼多年他都未曾注意。
此刻朱鹹銘的面前,擺著各種各樣的盤子,上面盛放著各式蔬菜肉片,桌子中間則架著一個火鍋。
周圍伺候的人沒有,相隔最近的宦官宮女,也都在二十米開外。
所以打雜的事情,就全落在了朱景洪身上,此刻他正拿筷子忙碌著。
“爹,我說得沒錯吧,這地方吃東西正合適!”
“依我的意思,正要整戶外火鍋,可以去上林苑……但今日已來不及了,所以您就將就下吧!”
此時,朱景洪穿著親王常服,寬袍大袖被他用絲帶收束著,看起來既幹練又滑稽。
捋著鬍鬚,朱鹹銘徐徐道:“老十三,你總是會弄些新花樣,這奉天殿豈是吃飯的地方!”
繼續往鍋裡夾菜,朱景洪問道:“那您說說,什麼地方才能吃飯?”
“老百姓在田間、匠戶在作坊、士兵天南海北、官員勳貴在庭院……其實哪兒都可以吃東西,您在乾清宮吃了這麼多年,難道就被常例給管住了?”
“須知這天下本沒有規矩,願意守規矩的人多了,禮制律法也就應運而生了!”
“爹您非常人,更非尋常帝王,自當有超脫世俗的豪情,又何必拘泥於吃飯的地方!”
端起茶杯,朱鹹銘品了一口,笑著說道:“你的歪理確實很多,可見都是不讀書之過!”
“非也非也,兒子這才是真讀懂了,所以才可隨心所欲!”朱景洪盯著鍋裡。
“還沒好?”朱鹹銘也看向鍋裡。
“這羊肉快好了,您再等等!”朱景洪坐回了椅子上。
說話之間,朱景洪已端起酒杯,說道:“這一杯,兒子敬老子!”
事實雖是這樣,可這樣直接說出來,還是讓朱鹹銘有些觸動,一時竟愣在了原地。
他有那麼多皇子,但兒子卻隻眼前這一個。
“這杯該敬你娘,今日你的生日……可知二十年多年前,你娘生你有多不易!”
“好,兒子敬娘一杯,您替她老人家喝了!”
於是這父子喝下第一杯,然後朱景洪便給皇帝夾了菜,接下來就閒聊了起來。
最開始是說些生活瑣事,然後又聊到了當下朝局,以及變幻無常的周邊形勢。
隨著聊得深入,加上幾杯酒下了肚,朱鹹銘也就不再端著了,不但自己給夾菜往鍋裡放,甚至還給朱景洪倒了一杯酒。
“為父這一生,都在爭鬥之中……”
“看到的,聽到的,遇到的,全是殺戮、背叛、陰謀、詭計……”
“自當年不甘閒散一生,我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只能排除萬難咬著牙往前走……”
“最後我熬出頭了,最後坐上了皇帝,身居九五為天下至尊!”
“從此,九州黎庶、天下臣民,都匍匐在我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