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sonar》 Songs To Your Eyes)
三架轟貳拾從藍鳥島上空以兩點五馬赫的巡航速度快速透過。這是一次無縫銜接的絕密飛行,三架轟貳拾遠征八千多公里,在阿羅哈完成投彈動作之後,接上白秀秀和傳送點裝置,第一時間返回NF之海。
即便“行者”安全艙中有抗過載系統,白秀秀依舊覺得頭暈目眩,她原本以為她能夠在抵達NF之海的四個多小時中好好休息一下,可想到謝繼禮的死,她實在無法閤眼。
目前來說,成默想出來的十分激進的計劃,執行卻超乎想象的順利,唯一不順利的就是謝繼禮死了。
剛剛聽到這個訊息時,白秀秀也很震驚和難過,可靜下心來以上帝視角來回顧,她才認識到這不是意外,也不是黑天鵝事件,而是某種必然。就像他們長途奔襲阿羅哈,看似是在冒險,實則成功機率極大。因為星門在太平洋的全部力量都集中在NF之海和北赤道暖流海域,前者為了對付太極龍,後者為了對付黑死病。為了同時消滅世界兩大組織,星門可以說是傾巢而出,這就造成了後防空虛到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的地步。在瞞天過海讓星門以為三號艦回去修整之後,他們繞過防線,就是毫無防備的長驅直入。
過程容易到白秀秀一度懷疑是不是中了圈套,怎麼星門會如此拉胯。襲擊計劃進入倒計時的時候所有參與行動的人都還在忐忑,直到正式發動,星門居然連一次像樣的反擊都沒有組織起來,偷襲成為了一場屠殺。這時大家才確定星門不是在演,它的後防確實就跟篩子一樣。
可奇襲阿羅哈基地成功,只是加大了星門的補給難度,並不足以致命,不僅不致命,短時間內不會給星門這個強大的巨人帶來太大的傷害,反而會刺激的它愈發瘋狂。
此刻星門完全撕下了虛偽的面具,組織了有史以來最豪華的三神將攻擊陣容,說明它們已經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致太極龍於死地。
也許還不止目前所偵查到的三神將,不管是幾個神將,眼下已然到了最危急的關頭。
白秀秀覺得戰爭已經剝奪了她的同情心,得知謝繼禮死去的訊息,她腦海中的悲傷只是一閃而逝。她思考更多的是,戰事會產生什麼變局,她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她還有誰可以信賴,繼續戰鬥和談判於她的利弊她知道這才是上位者應該有的心態,卻依然為自己的麻木冷酷不寒而慄。
現在回憶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應成默這瘋狂的計劃的。眼下戰況不僅沒有好轉,反倒陷入了更深更可怕的泥潭。
白秀秀看不見未來,未來在深重濃黑的一片迷霧之中。
她不知道堅持戰鬥的決定是否正確。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對成默的感情矇蔽了她,讓她朝著深淵一步又一步邁進,就像是謝繼禮一樣。她已經不害怕死亡了,但她不希望她的死給本就孱弱的太極龍帶來致命的打擊。
她清楚的知道她本身就是一枚極為重要的籌碼。
她承擔著作為神將的榮耀,也得有作為籌碼的覺悟。
在寂靜中再次覆盤了整個過程,她想: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環扣著一環,如果成默不殺死陳放,也許陳少華不會叛逃;如果陳少華不叛逃,也許二號艦隊就不會全軍覆沒,三號艦就不會遭遇重大損失,星門就不會有勇氣進攻NF之海;如果星門不進攻NF之海,他們就不會偷襲阿羅哈,謝繼禮也就不會死,太極龍也就不會陷入如此不堪的爛攤子。這還真像是那個古老的歐羅巴諺語,“少了一個鐵釘,丟了一隻馬掌。少了一隻馬掌,丟了一匹戰馬。少了一匹戰馬,敗了一場戰役。敗了一場戰役,失了一個國家”。
她又想:如果能回到過去,她會阻止成默殺死陳放嗎?好像阻止了也沒有意義,殺死陳放不過是點燃了一根引線,引爆了深藏在內部的雷。並且這個雷不止一條引線,遲早會以其他的方式被引爆,但可能不會疊加諸多因素變得如此劇烈。可過去的事情沒有辦法改變了,重要的是接下來我到底該不該孤注一擲.
白秀秀長長的呼吸了一下,閉上了眼睛。黑暗中她似乎行走在萬丈懸崖間的獨木橋上,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耳際響著呼嘯的風聲,那是死亡的召喚。在搖晃的恐懼中,成默混合著稚氣與成熟的面孔又浮現在她的腦海,那個急促又火熱的吻劃過她的心尖,如同電流。她握緊了手,認為自己要相信他,她必須得相信他。她都完成了如此不可思議的計劃,為什麼還會有疑慮?事實證明,他的計劃沒有出錯,不過是付出了意料之外的生命而已。
無論從理智還是情感出發,她都選擇了他,既然如此就不該有任何動搖。
她睜開眼睛,注視著冰冷的螢幕,上面顯示距離悉杜礁還有“3190公里”,預計需要時間一小時四十分鐘。
白秀秀輕聲對自己說:“我不怕付出任何代價,只為證明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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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永遠首當其衝。
機炮在蔚藍的天空拉出了縱橫交錯的火鏈。導彈冒著白煙發出刺耳的嘯叫從雲層、從陽光、從無法看見的地方飛速而至。時不時就有無人機、戰機和天選者被擊中,在空中爆炸成白日焰火。空氣中瀰漫煙與灰,大海上漂浮著金屬碎片和油汙。
太極龍天選者們在艦隊上空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矩陣,保護著艦隊向著西面移動。龐然的艦隊在蔚藍的大海上畫下了道道白痕,幾艘受了傷的軍艦冒著濃濃黑煙,機炮連綿不絕的火鏈和不間斷髮射的導彈與天選者矩陣構建出了密不透風的防禦網。
四面八方都有穿著黑色戰鬥服的星門天選者裹挾著無人機和導彈在衝陣,黑壓壓的一片一片如同發了狂的蜂群。
死亡的氣味和光線充斥著姜軍的口鼻與眼,隔著戰鬥頭盔的有機玻璃,大海像是被無處不在的火焰染成了血色。緩緩墜落的太陽尚未曾落於白雲之下,依然金燦燦的,卻顯露出了幾分疲態,漫天的鐳射光束愈發醒目起來。在向著太陽的方向,一號艦正率領著艦隊全力行駛,好似在和太陽進行一場去往毀滅的雙向奔赴。
此時最前方的重灌戰士陣地已經和星門的天選者交織在一起,變成了近距離肉搏戰。交戰的每一秒鐘都是在和死神共舞,敵人不再是遠距離對射,而是組織起了進攻陣型,一次又一次高速向著他們的陣地衝擊,這種悍不畏死的態度與在華暘和先峨的畏首畏尾截然不同。
姜軍舉著手中的“后羿”高能狙擊炮在陣地後方進行支援,光束一發又一發的快速向著星門的天選者、無人機射擊,敵人像是蜂群一樣朝著他們撲過來,數量多到不需要瞄準都能擊中任意目標。“MD,這群王八蛋吃了興奮劑嗎?怎麼跟犯病了一樣?”
“嘿嘿!要是你的暖子被人掏了,你也一樣會發瘋!”
“說實話,能跟星門打到這種程度,也就只有我們了!值了!”
“不是,我們的真武不是能夠打到華暘和先峨嗎?怎麼現在不支援了?”
姜軍打斷了通訊頻道里的閒聊,冷冷的說道:“不要聊無關的事情,大家集中注意力在戰鬥上。”
通訊頻道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簡短的戰鬥交流。其他人對戰況頗為樂觀,知道更多情報的姜軍卻清楚,NF之海的情況已經危如累卵。如果不是到了絕境,劉玉不會下令讓他們這些堅守在華暘和先峨的人回守一號艦。如果不是到了絕境,高層不會要求暫時不要洩露謝繼禮的死訊,而白秀秀更不會越過劉玉,向他們這些中層指揮官透露真相。
想到了謝繼禮的死,姜軍心中悲痛萬分,他又想到了犧牲了的宋蘭江,在炎熱的NF之海感到了陣陣寒冷,真正的勇士在付出犧牲,而那些饕餮之徒卻躲在背後施放冷箭。沒有比這更叫人痛苦的事情了。
可他仍然要堅持,要燃燒,要在繩索的束縛下,掙扎著擊潰兇猛的野獸。
他決不能沉淪。
姜軍將一切雜念拋在腦後,思考對策。眼下防禦陣地面對敵人浪潮般的衝擊,還能依仗著敵人沒有艦隊支援,勉強抵擋的住。可只要敵人的神將過來,毀滅就在旦夕之間。他見識過神將的威能,對此憂心忡忡。
其實戰局進行到這種程度,就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