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七折八灣,如同蜿蜒的巨龍在草原上盤旋,形成了天然的分割線。
往北,是東帳匈奴,往南,則是漠北城。
已是深冬季節,往年這個時候大河上掛滿了冰凌,河道也會萎縮成細流,可是現在,大河河水湍急,奔騰的霧氣讓兩邊的冰霜都被蒸發,一片雲霧繚繞。
慕容卿從空中俯視著下面,視線不覺又往坐在河邊指揮著兵士燒起黑油的男人身上看去。
舒明昭,還未到夷洲他就聽說了這個人,有手段有頭腦作戰勇猛,以沒有背景資歷並不夠深之身,硬是在西北軍裡異軍突起,接管了整個西北軍,還將西北軍統治得井井有條。
到夷洲之後,和長安西北都聯絡上了,來往的訊息裡面,也透露出這個人的靈力增長非常快速,判斷也很果敢,將西北廣袤的地域都保護了起來。
所以,他多少是有些期待和這人見面。
可是,他怎麼就忘記了,他其實是認識一個叫舒明昭的人的!
那個流雲宗最年輕力量最強大的上師,那個本該在千年前就飛昇之人!
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舒明昭抬起頭來,舉起了手中的酒壺對慕容卿晃了一下。
將頭扭到一邊,呆了三秒,慕容卿翅膀一收,落了下去,坐在了舒明昭身邊。
將酒壺遞給了慕容卿,舒明昭笑意淺淺,道:“不用緊張,暫時,它們過不來。”
慕容卿神色一僵,默默接過酒壺飲了一大口,抹了下嘴唇,道:“醉星辰?”
“不錯,聖王殿下還記得啊。”舒明昭勾勾手,示意慕容卿將酒壺遞還給他。
這酒還是在獸降之後他恢復了所有的記憶才想起釀造方法,這麼久才成功了這麼一壺而已。
慕容卿卻是將酒壺對自己腰間一塞道:“味道不錯,等炎凰來了,可以嚐嚐。”
“喂喂,你這麼明目張膽的可以嗎?要送也是我自個送啊。”舒明昭不滿的叫了起來。
慕容卿順手就在酒壺外面加了個陣,哼了一聲道:“你怎麼沒有飛昇?”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舒明昭淡淡一笑,頭望後一仰,靠在了石頭上,道:“那你呢?怎麼不是轉世?”
沉默良久,慕容卿道:“你知道天神的下落?”
“原來知道,現在,”舒明昭輕輕嘆了口氣道:“現在不知道了。”
慕容卿猛然轉頭看向了他。
“炎凰自爆,那個天神也沒有預料到,後來他幫著修補了界限,又幫青朧送信,弄得自己神力大失,連實體都保持不了,還要求體驗人類的生活,我沒有辦法,只能帶著他到處轉悠,後來,江南那邊有人挖開了遠古之墓,想要召喚黑暗之神。”舒明昭自嘲般的笑了笑,接道:“以我之力,想要完全摧毀那惡魔,只能同歸於盡,於是,我騙了那天神,將他神魂封在了封神鎖裡,讓下人帶回了霧靈山,可是,聽你們所言,那封神鎖已被破壞,那傢伙能跑,肯定跑得老遠,想找他,只怕很難。”
“你是為了天神,所以不飛昇?”慕容卿帶了探究的看著舒明昭,問道。
舒明昭微微閉了下眼,唇角勾起了淡淡的惆悵,轉而又變成了日常慣有的吊兒郎當,道:“天神是我們流雲宗召喚而來,他不走,我也不好意思離開嘛。”
想起當年之事,兩人之間有一時的沉默,唯有風吹過火堆發出的噼噼啪啪的聲音。
遠處有士兵換崗發出的指令聲,讓慕容卿一怔之後回過神來,道:“你對惡魔很是熟悉。”
舒明昭也晃晃頭,半依著石頭道:“流雲宗有一些記載,說,萬年之前,中原和草原上都有非常繁盛的文明,可是因為人心不足,召喚了地獄惡魔,讓整個世界都處於毀滅邊緣,後來,中原道門聯合在了一起,才將惡魔封印,而流雲宗因為位置關係,那些上師都放棄了直接飛昇而以尸解方式,將靈軀當做封印之力留在了人界。”
“可是,你先前說,惡靈從西方而來。”慕容卿皺了眉頭,問道。
舒明昭點點頭:“是,你也知道,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遠不止燕國這麼一點地方,西域那邊還有個地域廣大的大食國,那,本就是以前的大匈奴汗國後裔繁衍出來的國家,獸襲之前,我便接到訊息,說那邊起了大瘟疫,國人死了很多,而在恐慌之中,以前被封殺的黑巫開始盛行。那些黑巫,供奉的,便是惡魔。”
“你在獸襲之前便知道?”慕容卿聲音抬高了一下,叫道。
舒明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時候我還沒有拿回前世的記憶,對惡魔之事並不是很清楚,我只是……”突的笑了笑,舒明昭抬眸道:“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你認為誰會聽我的?慕容澈?還是你們慕容家的皇子?我人單力薄,莫不是,你認為,可以讓她去對付惡魔?那時候,她已經被你們慕容家的人害成了那樣,你還想讓她去對抗惡魔?”
慕容卿噎了一噎,道:“你,認得她?你不是說,獸臨之後才拿回記憶的嗎?”
舒明昭笑了笑,轉開頭去,道:“我自小,便有一些模糊的記憶,知道自己是流雲宗的傳人,也自小,便有一些靈力,後來,我家人將我賣給了祭地寒家,被帶到了祭地。”
然後,見到了那個奇怪的祭女。
他在祭地呆了五年,看著那人從稚嫩少女成為威震北地的北海祭女,看著她戰獸,看著她成為無人可以比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