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訓只在需要的時候將天神當回事,欽天監定下的日子可以隨意改動,能把大臣送入河中溝通河神,隨便念幾句咒語便可令薩滿稱臣,連帶著他的一批親信大臣,都對天神不那麼尊重。
張齊賢根本沒把石刻放在眼裡,而是轉身安撫役工情緒,讓他們儘快復工。
林彥升在一旁喋喋不休:“張大人,這石刻要麼是天神指引,要麼是別有用心之人所置,倘張大人就此放過此事,莫非真要包庇造反者不成?”
張齊賢看了看被擒獲的二人,轉身到:“林大人,本官定會將此二人嚴加拷問,將石刻之事查個水落石出,給林大人,給眾役工,給皇上一個交代。”
林彥升張嘴想辯,卻不知從何開口。
誰能想到這些役工都是口嗨呢?每日上工之時,總會聽到有人抱怨活兒苦,抱怨差役,抱怨朝廷,抱怨錢賺得慢花得快,更有脾氣暴躁者,恨不能當時就拿起鐵鍬造反。
這種狀態下,似乎只要有人煽動,所有役工就會揭竿而起。
可惜林彥升和趙德昭這種在世家中‘何不食肉糜’長大的人不會了解,抱怨和造反真的是兩回事。
他們可以‘一將功成萬骨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役工身後卻是千千萬萬個家庭,誰不是為人夫為人父為人子?造反豈有那麼容易?
就像流水線上,那些天天抱怨伙食差工資低,恨不能馬上就辭工不幹的人,往往卻個個月全勤。
也許計劃再周密一些,詳盡一些,真的能鬧出些水花來。但一來都察院日日在此監察,二來時間太過倉促,容不得仔細謀劃。前線局勢緊張,倘大軍即日攻下錦州,就此凱旋班師,任朝堂上再大的水花,也沒什麼用。
“好啦,”張齊賢說到:“大夥兒都上工吧,本官在此保證,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只要沒有參與此事,大家夥兒可放心做事,倘能提前完工,本官當即向朝廷為大家表功。”
役工老六率先跪下來大呼:“謝謝張大人。”眾役工跟著跪了下來:“謝張大人。”
所有人都站在張齊賢那邊,林彥升無法再糾纏,只好將張齊賢拉到一邊:“張大人,休怪本官沒有提醒你,他日皇上得知你如此草率處理此事,若是怪罪下來,須得你自家承擔。”
張齊賢說到:“如今江北之兵盡數進入遼境,倘激起民變後方不穩,皇上如何在前線打仗?所以本官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將局勢穩定住。他日朝廷問責,本官一力承擔便是,與林大人無關。”
只要能撇清關係,事情不成就不成吧,又不是宋王親自下令。不過林彥升還是裝模作樣色厲內荏的朝役工嘶吼到:“爾等休要竊喜,待將來案情查明,倘有與此有關者,本官定斬不赦。”
運河工地一直沒有訊息傳來,趙德昭很著急,耶律恆德比他更著急。
在汴梁遷延許久,趙德昭找過他一次後,趙家父子便再也沒來過。繼續這麼下去,耽誤的可是大遼的時間。
但整個大周,有實力有野心的也只有趙氏父子,而且趙德昭絕對有反意,不然他不會前來試探。
無奈,耶律恆德只得再次私下聯絡趙德昭。事態緊急,已容不得他打啞謎,只要趙德昭前來,他便將計劃和盤托出。
外面響起敲門聲,耶律恆德大喜:“趙大人果是信人。”開門一看,卻是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
耶律恆德警覺到:“你是何人?”
女子徑直入內:“我是何人?我與你一樣,皆是郭家的手下敗將。”
耶律恆德不敢關門,做出一副隨時逃跑的模樣:“你來此做甚?”
女子自顧自坐下:“來此規勸你,少異想天開,儘早息兵退往草原大漠,積蓄力量後再戰。”
既如此說,想必這女子與趙德昭熟稔,耶律恆德放下心來。
“莫不是趙大人退縮了?”耶律恆德爭取到:“只要趙大人願與我裡應外合,管保大事可成。”
女子冷笑一聲:“如今遼主被重兵包圍,自身尚且難保,如何與趙大人配合?你此來不過是利用趙大人搞亂後方,藉機令遼主逃命而已。”
被說穿計劃,耶律恆德卻也並不心虛:“各取所需而已,倘趙大人願意,我大遼鐵騎可拼死拖住周師,為大人謀劃爭取時間。屆時趙大人位及至尊,我主亦能得脫,豈非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女子說到:“我看是異想天開才對,你可看到汴梁城頭火炮?可知城內尚有武裝到牙齒,精銳過背嵬軍的獵豹突擊營?汴梁留守曹翰手下,亦有上萬兵力,如何成事?”
耶律恆德低下頭不說話,女子繼續說到:“遼主倘有雄心,可乘此時留存實力撤往草原大漠,待將來中原有變,時機成熟,趙大人自會與遼主聯絡,到時再裡應外合,大事可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