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再次回報,南唐軍盡數退入洪州城,在城下襬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樣子。
這下倒把柴宗訓搞糊塗了,為何放棄優勢水軍,卻要與周師在岸上決戰?
潘仁美說到:“莫不是鄱陽湖中有古怪?”
王彥進不以為意:“若是湖中有古怪,南唐軍必然會在岸上擊我半渡,豈會退入城中?”
“王統領可曾聽說‘誘敵深入’一詞?”對於王彥進插話,潘仁美很是不爽:“若南唐軍在湖岸設防,我軍明知有埋伏,不會繞道麼?”
王彥進沒察覺到潘仁美的臉色變化,只是說到:“東南北三個方向均有高山阻擋,極不利於騎兵行軍,況火炮重逾數千斤,更是不利於翻山越嶺,進軍洪州是我軍唯一出路。”
“王統領說話很是矛盾,”潘仁美不悅到:“既然進軍洪州是我軍唯一出路,李景達為何不在湖邊設防擊我半渡?如此不正說明湖中有古怪嗎?”
這下王彥進感覺到潘仁美的語氣了,他不過鐵騎軍一統領,潘仁美卻是堂堂太尉,不宜與其交鋒,於是乾脆閉嘴不說話。
柴宗訓卻問到:“王統領的意思是,我軍可徑渡鄱陽,與南唐軍決戰於洪州城下?”
王彥進說到:“回皇上,潘太尉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靈州軍多騎兵,如何讓戰馬渡過鄱陽亦是一大難題。”
慕容延釗已死,但鐵騎軍仍有數萬人,分為幾人統屬,須得在這幾人中提拔個統帥出來。
此次王彥進平定閩越,回師甌州,圍殲楊李都立下大功,柴宗訓本屬意於他來統率鐵騎軍,目下也是這樣做的。
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王彥進雖血性殺回甌州,卻也沾染了慕容延釗明哲保身的習氣,柴宗訓在心裡已將其否定。
“戰馬渡湖之事倒也不難,”柴宗訓說到:“朕在典籍上便早已看到過前人以黑布矇住戰馬雙眼,馬看不見自然不會害怕。”
“既然三面皆不利於行軍,”柴宗訓又說到:“傳朕旨意,徵召鄱陽附近船隻,全軍渡湖,與南唐軍在洪州決一死戰。”
曹彬天天坐在江邊,就等汛期過去退水。而韓通比他更著急,皇上派的鐵輪船已到,卻只能日日望水興嘆,徒呼奈何。
韓通試驗過鐵輪船威力,往對岸撞開一個缺口不難,但江寧城就在不遠處,南唐軍必不會撤,若能有數十艘這樣的的鐵輪船,想要登陸對岸不難。只得四艘,還是有些不夠。
曹彬也駕著大船去江面上試過火炮威力,他和韓通有一樣的問題。火炮數量太少,若是水戰,他倒有信心依靠火炮全殲南唐水軍,但目下南唐水軍只在江岸死守,根本不下水,他也沒辦法。
這一日曹彬又在江邊苦思對策,卻見一葉扁舟順江而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身披蓑衣坐於船頭,手中魚竿上沉入水中,跟著水流一直往下。
“這人倒也奇怪,”岸邊周師軍士說到:“魚餌一直飄於水中往下,如何騙得魚來?莫不是個傻子吧?”
曹彬連忙喝止:“此人滔天白浪中仍駕船自如,必是久居於江邊之人,許是我等見識少而已,切莫胡亂取笑。”
書生充耳不聞,忽地猛抬魚竿,果見一個近十斤大魚被勾住,在水中不停翻滾。
魚竿太細,魚又太大,眼見就要擺脫束縛逃走,曹彬反身張弓搭箭,一箭射出去,正中魚頭。那魚翻滾幾下,便浮於水面不動了。
書生轉頭慍怒到:“本以為你這人還講些道理,沒想到竟是如此殘忍好殺。”
曹彬拱手到:“我見大魚即將逃脫,欲助先生一臂之力,想來先生釣魚也是為做下酒菜,生死又何妨?”
書生上下打量曹彬:“原以為你這人講道理,想來也不過比那些大頭兵多識些字而已,誰說我釣魚為下酒?”
“哦?”曹兵問到:“敢問先生釣魚是為何?”
書生得意到:“你不釣魚,不知釣魚之樂,若只為下酒,我何須冒險下江?釣魚最大的樂趣,在於人與魚之博弈。那種魚兒將跑未跑,魚竿江斷未斷之時,把握機會將魚拉上來。便如兩軍對壘,各方智計百出,時時是絕處,卻又絕處逢生,最後把握戰機將敵方摧垮,如此方能獲得對戰之樂趣。”
“哈哈哈,”一旁的軍士笑到:“書生卻也班門弄斧,在太尉面前講軍機。”
“太尉?”書生說到:“太尉又如何,還不是在此望江興嘆?”
一句話將兵士的嘴堵住,一個脾氣暴躁的拔出刀來怒喝到:“我宰了你。”
曹彬急忙喝止:“不得無禮。”
兵士連忙後退,曹兵復又拱手到:“某日日在此江邊,自汛期後,片板不敢下江,先生卻能獨自駕船垂釣,水上功夫令人佩服。”
書生笑到:“過獎了,我不過無事時常以釣魚為名,暗測江面闊狹。曾自此處繫著長繩,以舟引至北岸,往返十數次,盡得江面尺寸,不失纖毫,為留待有緣人而已。”
這話再聽不懂,曹彬便枉為統帥了,急忙執禮到:“請先生傳授我渡江之法。”
書生還了一禮:“太尉禮賢下士,不因在下白身而看不起,在下此來,正是與太尉商議渡江之策。”
曹彬大喜:“先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