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這修復大庾道似乎還真是個大好事。
不過源於對中原天然的畏懼,還是不由得讓李煜多想,皇上莫非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眼見李煜不做聲,柴宗訓主動問到:“國主可是還有何顧慮?此次朕召你入貢,便是為此事。朕以為修復大庾道於中原、於南唐都是功蓋千秋的大事,國主有何擔憂儘可道來。”
李煜說不出什麼不好,但心中就是抗拒:“回皇上,南唐小國寡民,恐難當此重任。”
柴宗訓急於將大庾道修起來,眼見好話沒用,他又說到:“倘國主憂心國力不濟,可否給朕借條道,朕於中原徵發民夫去修復此商路。”
這種假途伐虢的伎倆,書上記載得太多了。李煜仍是拒絕:“皇上,只恐中原民夫不適應南唐氣候習性,反倒誤了皇上工期。”
柴宗訓起身瞪眼看著李煜:“國主的意思是,不願修復大庾道?”
這下李煜又慌了,連忙執禮到:“皇上,非是臣不願意,只是茲事體大,臣須回南唐與眾臣屬商議後方可定奪。”
柴宗訓看著馮延巳:“總攬朝政的太師馮卿家不是在此嗎?國主便與他商議吧。”
馮延巳慌忙說到:“此事但憑皇上與國主做主,臣照旨辦事便可。”
李煜有些難堪,柴宗訓不想逼起他的逆反心理,便笑到:“是朕心急了,國主遠道而來,一路旅途勞頓,想必已是疲憊至極,倉促之間也不好做此影響千古的決定,國主便先回館驛休息一下,領略一下汴梁風物,看看與上次有何不同。”
眼見他退步,李煜也鬆了口氣:“臣告退。”
出了大殿,李煜一直黑著臉未說話,他氣憤於方才馮延巳的表現,想當年唐與周亦是並駕齊驅,甚至唐立國比周更早。
但大周皇帝不過記得馮延巳的一個句子,就把他激動成那樣。寡人日日與你談論詩文,也沒見你感激涕零。
馮延巳本也是個人精,知道李煜的情緒,慌忙上前到:“國主,非是臣一定要討好皇上,只是皇上突然提出修復大庾道,臣恐他在醞釀陰謀。若能就此親近,套出他的詭計,豈非快事?”
“再者,國主此刻在大周境內,許多事情恐身不由己,臣若能與皇上親近,將來有何事,還能有個轉圜餘地。”
這麼一說,李煜心裡好受得多,便問到:“太師,你也覺得大周皇帝在醞釀陰謀?”
馮延巳想了想:“皇上自登基以來,南征北討,已然將各方勢力收歸,目下僅剩我南唐與吳越。”
“吳越王錢弘俶一向唯中原馬首是瞻,如今能與中原抵敵者,唯唐而已。雖皇上從未在南唐邊界陳兵,但臣以為,便是他不攻南唐,也不會做出此種供南唐壯大之事,其中必有蹊蹺。”
李煜沉吟一會:“且將此事馳遞國內,令王叔知道,好教他給寡人參詳參詳。”
王叔便是南唐兵馬大元帥李景達,向來因主戰,所以與馮延巳不和。
若李煜聽了李景達的,豈不是要把馮延巳撇到一邊?
馮延巳眼珠一轉,開口到:“國主,王爺不知此間情形,國主下書時可表明態度,就說欲拒絕此事,看王爺如何回覆。”
馮延巳打的如意算盤,看情形李煜是不願意的,若李景達跟著不願意,便將此事奏與中原皇帝知道,正好是大功一件。
倘李景達願意,便是忤逆國主意思,正好攛掇國主廢了他,如此他馮延巳便能大權獨攬了。
李煜哪想得了這許多,同意到:“便說寡人以為此事當有陰謀,不同意此事,為避免中原將寡人扣留,還請王叔設法營救。”
趁著等信兒的時間,李煜倒還真的領略了一下汴梁風物。
與前幾年相比,汴梁城裡的人又多了不少。特別是晚上開夜市的時候,街上摩肩擦踵好不熱鬧。
侍衛司的兵馬不時巡邏過去,保證了街面的平安。
一直到丑時,酒肆裡還有猜拳行令的聲音傳出,好一片太平景象。
而馮延巳比李煜還要忙,藉著打探訊息的由頭,一一拜訪先前在汴梁城結識的熟人,譬如趙匡胤、以及先前入貢時有過交往的禮部、鴻臚寺的一干官員。
焦急等待數日之後,李煜接到了李景達的回信。
李景達的看法正好和李煜相左,他極力贊同修復大庾道。
若大庾道一通,南唐的瓷器、絲綢等等貨物便可遠銷海外;中原物產欲運抵海外,須經過虔城關卡,正好收一道稅;海外之物慾進中原,一樣也要交稅。如此一本萬利之事,應當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