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乾燥,等太陽昇起時原本濃重的大霧已然消散。府門外的黑馬,跺著粗壯的蹄子,發出幾聲重重的鼻響。
秦妙站在馬車邊上,望著侯府門口鑲金的匾額。耳邊不由地響起成親那日轟鳴震聾的炮竹聲。
原以為三拜成禮,終成眷屬。而今不得不重歸陌路。
“小姐,你要是真舍不下姑爺,我們就回去吧……”李嬤嬤擔憂地看著她。小姐嘴上不說,心裡終究還是有侯爺的,她默默在身邊看了這麼久,這點心思她也是懂的。
“不用了,走吧。”
秦妙無聲地抿嘴,下一刻便徑直走入了馬車,直到馬車一路走遠,她也沒再挑簾回頭看一眼。
人生的路千萬條,只要選定了,那就別再回頭。搖擺不定,遲疑不決,終是忌諱。就讓曾經成為曾經,前路漫漫,終有彼岸。
而此時的朝堂之上,氣氛凝重。金鑾殿寶座上,宣武帝聽完兵部奏報,氣得將案臺上的筆墨全打落在地,狼藉不堪。眾大臣心中膽寒,均咬牙沉默。
“一個個的,都啞巴了!平日裡看你們嘴巴都挺利索的,怎麼,碰到賊寇來犯,就沒膽了!”宣武帝看著那一個個穿著紅袍青袍的腦袋,恨不得都拖出去砍了。
“太子,你呢?”
帝王凌厲的眼刀瞟向站在眾官員之首,身著威武蟒袍的兒子,語氣頓然比平日多了幾分挑剔。
太子捏了捏拳頭,儘量穩下心神,將昨日與幕僚們商議的對策緩緩道來。“啟稟父皇,兒臣認為兵部所奏增援之事勢在必行。只是各地大軍都有任務,京畿防衛之要又不便分兵前往。故而兒臣有一提議,可抽調贛地以北的豫章軍和鎮守湖北以南的慶豐軍,朝廷再選派一位得力副將增兵馳援。”
眾人一聽,面色各有千秋。誰人不知這兩路兵馬附近的封地如今是何人所掌,廢太子,現豫章王是也。抽調這部分兵力,明擺著是要趁此次戰事削弱豫章王。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所提建議實在用心良苦。”兵部尚書不是個傻的,再怎麼聽都明白了這位太子肚子的謀算。素日裡太子怎麼插手和收買兵部的人事,他都儘量予以忍讓。但事關邊境大局,此刻的老尚書不想再一位妥協。
“豫章軍和慶豐軍均地處南境,恐怕難以適應西北戰局,更何況從這兩地抽調距離太遠,一路奔波人困馬乏,恐不利於馳援。還望陛下三思。”
不少武將也紛紛點頭,頗為認可老尚書之言,其中幾位顯然有附議之態。
宣武帝微眯著有些浮腫的眼睛,盯著下面恭敬叩首的兵部尚書,半晌也瞧不出是幾個意思。
太子見帝王並不反駁,心下有些慌亂。遂再次上前,故意將聲音拔高:“父皇,縱觀我朝兵力分佈,最靠近西北的乃北境大軍,但此次羌族來犯,難保北境的胡人不會趁火打劫。若抽調北境至西北,終究顧頭不顧尾。故唯有調遣現如今並無守衛重責的豫章軍和慶豐軍,才能顧全大局。還望父皇明斷。”
眾人聽完太子一言,又紛紛點頭,有不少還當場誇讚太子英明睿智。老尚書見此言一出,輿論偏倒,而再觀宣武帝的神色,他便知曉此事多半已無力逆轉。
老尚書下朝後回到兵部衙門,直接找各司主事商議,直到燈火通明,月上樹梢,眾人才散了夥。
接下來的幾日兵部草木皆兵,挑燈議事已是常態。謝玘讓破風到府裡收拾些換洗的衣裳,乾脆在衙門裡住下。
謝玘負手而出,神色嚴肅,幾日的操勞已讓他臉上有些憔悴,下巴處隱隱可見鬍渣。剛出衙門便聽到不遠處一鳴叫的烏鴉飛過,當下即眉頭一蹙,加緊打馬回府。